看着轰隆隆的机器很快就倒出豆浆,赵大海原本就有些微酸的鼻子,一下子就更难受了。
瞧见赵大海泛着红的眼眶,这是赵立新从没见过的模样,即便当初自家大哥不告而别,赵大海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爹,你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赵立新慌乱地蹲跪在地上,想挽起袖子给赵大海擦眼泪,只是为了搬运,衣服袖口都是黑油,脏得很,无奈,扯起肚子前面的衣服,用里衬擦拭,“哎呦,你别哭了,有什么事情和我说?我……”
“小新啊,你是不是真得不想做豆腐?”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大海死死盯着赵立新的眼睛,想要望入他的灵魂深处。
老人言,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赵大海早在大儿子离开的时候就曾想过,是不是真得因为太苦了,才让儿子背离自己。
挑黄豆,晒干,泡软,磨浆,过滤,锅煮,卤点,豆制品很多工艺都离不开这些繁琐的工作,他这一辈子,如此循环,成为了印在骨子里的记忆。
可现在,对于下一代来说,这些他非常骄傲甚至热爱的工作,反而落得让自己的孩子逃离,死命抵抗的下场。
“算了,以后我也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不等到赵立新的答复,赵大海扔下手里挑完的大豆,又看了眼还在工作的机器,径直离开了豆腐房。
任由赵立新怎么叫唤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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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大海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只能去山上去世的家人面前坐了坐,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就静静坐着,等下山的时候,太阳也一同告别了天际。
摸了摸咕噜噜的肚子,赵大海想到秦瑜的铁板豆腐,最终走向秦记食铺。
他到得时候,秦记已经很热闹了。
弄堂里的四张桌子,坐了不少人,最为关键的还是铁板摊位前,又一排长龙,一些人拎着饭盒在翘首以盼。
“赵叔,你怎么来了。”秦妈刚上完一桌菜,就看到站在路边望着这里的赵大海,热情招待道,“是来吃饭吗?来来来,这儿还有位置呢。”
赵大海原本还有些犹豫,黑板上的菜单他看到了,五毛一块的铁板豆腐,他记得他卖给秦瑜的还是一毛一斤来着。
“就……就来。”他伸向了军绿裤兜,感受了里的钱重量,还是在意面子,坐到了其中空缺的八仙桌上。
桌上已经有两个人,都吸溜着面条,桌上有一些残壳,看起来津津有味,赵大海闻了闻空气中五花八门的香味,肚子更饿了。
“赵叔想吃什么?今天小瑜在市场买了一批肉质细嫩,活蹦乱跳的河虾,所以主打三鲜面,一元钱一碗,要不要尝一尝?”秦妈拿着填写单子,给赵叔一一介绍今天的主要吃食,“不过如果赵叔想吃饭,也可以来一个排骨套餐,有肉有菜还送小菜,也是特价,1元每份。”
有了昨天的经验,秦瑜又小小调整了一些菜单,除了正常点菜外,还特别推出了两个主打特价,三鲜面和排骨套餐,也方便消耗今天采购的食材。
赵大海原本其实只想来尝一尝铁板豆腐,可桌子上吃饭的人都太香,津液那是根本停不住:“那一碗三鲜面,再加一块铁板豆腐。”
“好的,赵叔一共一块五,咱们店是先付钱哦。”秦妈低头飞快地记完,拿到费用,就抬头跑到下一个食客面前,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都没发现赵大海身上的泥垢不少。
作为做了不知道多少年豆腐的赵大海,平日里其实最爱干净,或许有些衣服都有些破旧,但是一定极为洁净。
“赵大叔?”杨大勇停放好摩托,带着杨春桃到秦记的时候,发现眼熟的赵大海,很自来熟的过来,还介绍了一番自家母亲:“还记得我么?我是赵立新朋友,上个月我还去你那买过千张结和豆腐,这是我妈。”
“妈,这是去过我们家赵立新的爸,你现在这里坐会,我去点菜。”杨大勇嗓门很大,还对着秦妈摆了摆手,“赵姨,你忙,我自己去秦老板那点菜就可以。”
硕大的身躯都不带犹豫,就迫不及待去黑板那看菜单去了,他还不知道秦老板卖什么呢。
昨天他开车回家有点迟了,也就没来光顾,今天特意早下班带着自己母亲来尝尝。
杨大勇是觉得自己很体贴,介绍过两人后,走得利落的很,可留下来的这两个人又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即便刚刚互相介绍了一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直到杨大勇再次坐下来。
“妈,你和赵叔谁大啊?”杨大勇没坐下来,只身站在一旁,准备等吃面的食客走人,没办法,他体型不小,和谁挤着都不太好。
杨春桃虽说在家里有几分泼辣,但是其实也就窝里横的性子,这外面吃饭,尤其人还多,一开始说话就有些拘谨,还带着特别的口音:“我今年53岁咯。”
赵大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相对,双手不住地搓揉:“算算时间,应该61岁了。”
“那看着还挺年轻啊。”杨春桃她满头白发,行动都不是特别利索,比她大8岁的赵大海,虽说也是白发寸头,树皮皱纹,可整个人精气神一看就很足,“老哥是做什么的?”
“做豆腐的。”
“手艺人啊。”杨春桃像是想起来什么,抬头问向杨大勇:“儿子,是你之前常带回来那家的豆腐老板?哎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花钱买自己家豆腐的赵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