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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女人走进药行,搬开一捆黄芪仔细察看,把一根黄芪的皮去掉,放在嘴里嚼着,然后把嚼过的渣滓吐出来。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几个男人一直站在她眼前,仔细地看着她的举动,等到她把渣滓吐出来的时候,他们都盯住了她的脸色。

&ldo;内蒙芪,晾干了八成。&rdo;她扫视了几个男人,盘算着说,&ldo;没有大赚头,不像你们说的那么粗。&rdo;

几个男人犹豫了,不知道是否要买,黑蛋故意走开一些,给他们一个再次商量的时间。他们凑在一起,极其神秘地说了几句,然后才慢慢的分开,女人又去拨拉着那捆黄芪看,那神态很像一个谋略家。

一个男人就走到黑蛋面前,说:&ldo;黑蛋,咱们是老客户了,我先给你三分之一的货款,剩下的一个月付清,中不中?&rdo;

黑蛋笑了,仰头考虑了一下说:&ldo;操,现在没有赊账的,宁可不卖货也不赊账。&rdo;

&ldo;看是谁了,我们有家有业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怕啥?我们暂时周转不过来,你宽限一下。&rdo;

&ldo;你们要多少货?&rdo;

&ldo;你能有多少?顶多有四吨,一起拉走了。&rdo;

黑蛋咬了咬牙,说先付一半钱,不能再少了。乡下男人就把东风车的后斗打开,把一堆绳子从车上拽下来。

&ldo;把磅秤拉出来,准备过秤。&rdo;黑蛋对我说。

我刚起床,还没有刷牙,我说:&ldo;我刷完牙行吧。&rdo;

我端着牙具朝楼上走,不紧不慢的样子,黑蛋走到我面前,突然把我的牙具拽过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用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不说。这是黑蛋第一次跟我发脾气,他恼怒的时候很可怕,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那种拖沓而随和的样子,我被他的目光盯的心虚,急忙低头走开。

白猫从楼上出现了,仍旧穿着睡衣,对楼下的黑蛋喊:&ldo;我下去帮忙吗?&rdo;过去没有雇佣我的时候,每次卖货都是白猫看秤,所以白猫不知道现在还用不用她。黑蛋对我的怒气还没有消,于是就转移到白猫身上,说:&ldo;孩子哭了你没听到?下边不用你操心,看孩子去!&rdo;

我把磅秤从屋子推出来,几个乡下人就把成捆的黄芪搬到磅秤上开始过秤,每过一磅他们几个人都要凑到磅秤前仔细看,担心我过秤上有手脚,尤其那女人,总是用疑虑的目光看我,嘴里还唠叨着,说黄芪太细了,切不出好药片来。黑蛋负责记账,偶尔也凑过来瞅一眼,小声叮嘱我要把磅秤看仔细,不要出了差错,然后又走开,远远地与几个乡下人说笑,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ldo;你们女人,就喜欢又粗又长的,哪里有那么多又粗又长的?&rdo;黑蛋嬉笑着对乡下女人说。

而乡下女人却无心跟黑蛋逗趣,始终小心地察看着每一捆黄芪的货色,把掉在地上的每一根黄芪都拣起来放到车上,有一块拇指大的一截黄芪被我踩在脚下,她就弯腰去我脚下拽。&ldo;抬抬脚。&rdo;她拽住那截黄芪说。我笑了笑,用脚把黄芪踢出去,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从没有过秤的散乱黄芪中拽了一把,连同地上的那截黄芪一起扔上了车。她的神色显得很神圣,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他们买回去的是一家人的希望,这种薄利生意万一有个闪失,一年甚至几年都不能翻身。

但是,她可能把我当成了傻子,越来越过分了,竟然在我过秤的时候,把一只脚尖顶在磅秤上,这么一顶,至少差了二十斤。我不能不说了,虽然黑蛋刚刚跟我翘鼻子瞪眼睛了,但毕竟我是被黑蛋雇佣的,黑蛋待我也不错。

&ldo;把你的脚拿开。&rdo;我平淡地对乡下女人说。

在一边的黑蛋听到了我的话,立即走过来,非常生气地看着女人,说:&ldo;干啥?干啥?你这人咋这样?都是老主顾了还干这个!&rdo;

乡下女人很尴尬,就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喊叫起来,说我冤枉了她,她的脚离磅秤很远,根本没有触碰到磅秤。&ldo;你的眼被狗屎糊住了?&rdo;她看出我是黑蛋雇佣来打工的,一般雇佣的人是不管这些闲事的。但是她不知道我的情况不同,我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我心里还指望着在这里多干一些日子。

&ldo;你胡说八道,把你的牙敲掉!&rdo;

她威胁着我,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虽然她也是乡下人,但她是生意人,而我却是给生意人打工的,当然低她一等。

她冲我发脾气,黑蛋更不干了,他知道我是替他说话的,觉得不能让我受了委屈。黑蛋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这一点我很尊敬他。因此,半年后当他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时,我就像死了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痛哭一场,并险些为他送了自己的命。

&ldo;不卖了不卖了,干啥?他是你训的?&rdo;黑蛋愤怒地走到东风卡车上,把已经装上车的几捆黄芪掀下来。

一个乡下男人跑过去,试图阻止黑蛋,却被黑蛋的胳膊一甩就打倒了。那男人矮小瘦弱,就像一根鸡毛飘忽忽地倒在地上。他羞愧地爬起来,飘忽着朝黑蛋身上扑,其他的人也立即围过去,那气势似乎要大动干戈。我的血&ldo;蹭&rdo;地窜上了脑门,在我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是很容易冲动的,而且不计较后果。我冲上去,把几个乡下男人推开,没想到这一推把本来已经很火爆的气氛点燃了,几个乡下男人以为我开始动手了,于是抡起拳头劈头盖脸打过来,而那个女人竟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棍,举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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