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却道:“他是大儒不假,可大儒可不是圣人,还能做到以德报怨,唾面自干的。事实上,就是孔圣一直强调的也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罗家这次所为实在太过恶劣,真就是冲着张儒师的声名而来,他若连这都不作报复,今后还如何在仕林中立足?”
徐沧一愣,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感想才好了。十载寒窗,几乎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他直如一张白纸,但现在却隐隐有了一些见识,只是仔细想想,他又觉着别捏,那可是人人景仰的大儒啊,居然也会跟那些官场中人那样做出打压报复之类的举动来吗?
李凌叹了口气道:“徐兄,我知道你为人光风霁月,但如今这世道哪有这等君子的立足之地啊?独善其身说得容易,到最后还是和光同尘来得更为轻松。张儒师固然是大儒,可他毕竟也曾是朝中高官,而且在陛下跟前一待就是二十来年,若没点手腕岂能做到?所以咱们就看着吧,我想不用等到乡试之日,罗家一事便会有一个结果了。”
徐沧陷入了沉默,若真如李凌所言,此事对他的冲击必然不小。
……
在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后,李凌他们对这些所谓的讲学已经没了多少兴趣。说到底这些聚会更大的用意还是在为某人扬名,或是早早结交同道,对接下来的乡试的帮助实在微乎其微。
既如此,那还不如留在客栈的院子里,认真温书备考来得实在。趁此机会多写几篇文章,对经义有多一些的理解,说不定还能使自身在考试中多一分把握呢。
于是时间就在温书作文中慢慢流淌,三日后,便是八月十二,明日一早就是乡试入场了。
这天上午,当李凌二人到客栈前头用饭时,却发现边上几个考生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去问问他们时,边上两个酒客的话语就传到了耳中:
“这回那罗家可真大难临头了。”
“那可不,短短两三日里居然接连被人捅出他们为了谋人田土而害得人家破人亡的案子,哪怕最后这些案子被查证有误,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怎么可能有误?现在府衙那边人证物证都已经齐全了,苦主都说了要是衙门不给公道,就要告到巡抚衙门,甚至上京告御状,自然是确凿无误了。”
他们这对话也引得其他一桌上的酒客的好奇心,忙也探头过去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只是之前不也有相似的案子被曝出来吗,怎么以前他们能轻易化解,这回却如此被动了?”
“这能一样吗?以前罗家仗着身份权势面对我等小民自然是可以颠倒黑白,可这回推动本次案子的可是十多个仕林闻人啊,有两个还是致仕的朝中高官,有他们在旁看着,就算知府大人想要维护,怕也要想想自身得失了。”
“怎会如此?”
“怎么,你最近不在城内吗?居然连这么大事都不曾知晓?”这位说着来了劲儿,喝了口酒润喉后,才又道,“还不是因为那罗家自己竖了强敌,得罪谁不好,居然把张大儒给得罪死了。
“张大儒是什么人?那可是咱们两淮士林领袖,他只消一个意思,有的是门生故吏为他奔走行事。那罗家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想着让自家公子踩着张大儒扬名,结果事情没成,罗峰成了个笑话,还把自家给彻底搭了进去。
“如今十多桩大小案子压在头里,整个家中已是人心惶惶。而且城中还有不少同样与他罗家结下仇怨之人在蠢蠢欲动了。此番即便罗家不就此败亡,怕也要元气大伤,所谓的徐州四家,杨陶罗华怕是要变作三家喽。”
幸灾乐祸的一番话说出来,又引得周围众人的一阵啧啧感叹,对寻常百姓来说,这样的世家大族的轰然倒塌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尤其是当你们还为富不仁的时候。
徐沧这时却满是惊诧地看了李凌一眼,一切真就如他所说,张儒师这一出手,便要置罗家于死地!
官场,文坛,果然和自己以往所想的大有不同,大儒,确实不是圣人,那也是会记仇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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