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民国家的棉花,前两年是做成的被子,今年是给两个小的做了衣裳,他是打算等明年就给两个老的做衣裳的,等明年过后,再给陈夏花做。
庄秋有棉花做棉衣,这票多是姜辰弄来的。
庄秋把二十块还给了老两口,大房那边大嫂刘春枝的脸色这才好了,又开始带着笑,喊庄秋“妹妹”了。
庄民国早就跟庄秋说了,“当亲戚也是讲缘分的,处得好就多走,处不好就少走,当远方亲戚一样,逢年过节过生的走一走就行了。”
庄民国上辈子是个老好人呢,这个亲戚请那个亲戚请,他抹不开面儿,人家请他去吃酒,他不好意思回绝,人家亲口来喊,还有那种十几年不走的,回头请他去吃喜酒的。
庄玉林不高兴,跟他说了好几回那些十几年没走过的亲戚用不着去,知道庄民国没听,回头就发火了,那时候庄玉林给庄民国在镇上买了个房子,图镇上有药店、门诊,有大小病方便。
庄民国舍不得村里,难得去住几个月,那回庄民国在镇上吃了酒,庄玉林就是在镇上房子里冲他发的火,他就说了,“你以为人家为何请你?真图这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情分?你们打小有情分吗?人家那是知道你“人傻钱多”。”
庄民国“人傻钱多”是哪里来的?
庄玉林兄弟给的。
庄玉林给一百,庄玉春就给五十。
庄民国有社保,又领国家的养老钱,还有两个孝顺儿子给的零花钱,他一个老头子身上不缺钱,就开始有不少亲戚打着这“情分”找他叙旧,找他吃酒,找他请客,最后找他借钱。
到年底,人人都期盼的“放映队”到了。
“放映队”轮流转呢,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放,到他们红太阳大队,前边已经放了好几个大队了,“放映队”在五生产队前进村里,到了没多久,他们大队下边的生产队就全知道了。
前进村的干部挨个生产队的通知了,叫他们都去看呢。
天还没黑,各村男女老少一吃完饭,就端起凳子往五生产队前进村走,庄民国抱着小的,一手提着根长凳,陈夏花牵着大的,手头也提了凳子。
刚出门还遇上大房几个,大嫂刘春枝带着两个闺女大妞二妞,手头也提着凳子,见了他们,难得扯着嘴朝他们笑,“二弟你们都去,一起走吧。”
大妞二妞见他没吭声,把头撇一边。
要是上辈子的庄民国,肯定要笑一句:“大妞二妞见了二叔不高兴啊?”
大妞二妞会说他不给她们糖啊之类的,庄民国就笑呵呵的摸两块来给他们。
他那时候是诚心诚意的心疼这两个被大嫂刘春枝“重男轻女”的两个侄女,就是现在,两家人就只隔了一堵墙,也就天天听到刘春枝骂骂咧咧的。
也是他没回过弯来,还以为这两个侄女最可怜,都忘了看,他这位“好大嫂”可不是光骂大妞两个,家里谁没被她骂过?从老两口到庄民国他大哥,再到大妞两个,并不是单单只骂她们两个的,刘春枝只要心情不好,那是谁都骂的。
她当儿媳妇的不敢光明正大的骂,对老两口就阴阳怪气儿的刺人。
按他大儿的话来,庄民国这叫“一叶障目”。
现在他不问了,只在大房一行身上看过,问他大哥庄民安:“爹娘不去?”
刘春枝回的:“这大晚上的,一来一回也要半个小时了,要是摔了磕了,又得费钱了,我娘家那边的一个老头子就是半夜起身不看路,摔了,过年过节的,还得先办一摊“白”的。”
刘春枝怕摔,怕出钱,拦着不让去。
庄民国心头窝火,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当着老人的门口说什么“白”不“白”的,庄民国当过老头子,他知道人老了就图个热闹喜庆,忌讳这“白”事,也想看个热闹稀奇,没人希望被当成个“废物”一样。
哦,做工分的时候怎么不说人老了干不动,让他们回家休息?
看电影就怕他们摔了?
老两口是老,但还没老到看不清路的地步。
憋着气,庄民国带着陈夏花没理会大嫂刘春枝的示好,他们走得快,两口子都是做惯了工的,陈夏花把大儿子庄玉林抱着,两个一人抱一个,提两根长凳,没一会就到了五生产队前进村。
前进村的村民来得更早些,一到了露天坝,一直被陈夏花抱在怀里的庄玉林看到他们同学在,不要陈夏花抱了。
把凳子安好,庄民国把怀里的小二递给陈夏花,“你看着点他们哥俩,我去接爹娘。”
陈夏花认真点头,一眨不眨的把他们哥俩看着:“行,你去。”
庄民国微微颔首,大步往他们四生产队光明村走,他走出村口,才碰到大房一行到,见他往回,庄民安问,“二弟,你忘带什么了吗?”
庄民国看他一眼,他大哥脸上老实巴交的,这一副老实巴交一辈子没变过,老实,话不多,一辈子被他大嫂刘春枝给压着。
“去接爹娘。”
庄民安哑了哑口,“那、那你去吧。”
他话还没说完,庄民国就趁着天黑走了,刘春枝在后边喊,“二弟,这黑灯瞎火的,你把他们带来,回头可要给我安安生生带回去啊。”
瞧着倒像是个诚心诚意为公婆着想的“好媳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