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不说话了,我们都明白老秦的意思。岳东的死实在有些蹊跷。社保分局盗窃案疑团重重,他和赃物同时出现在我们视线中,还没露个正脸就匆匆谢幕,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
沉默半晌,老秦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昨晚刮的什么风。
我的心里猛地一惊。老秦果然是只老狐狸。
9、
入冬以来,受气候和地形影响,本市一直在刮西北风。而岳东家的窗户正好冲着北面,冷风完全不可能由烟筒倒灌进去。西北风造成的气流,甚至会在烟筒外侧形成一个小小的低压,把煤炉中的一氧化碳气体顺着烟筒抽出来。
这就是岳东长期使用锈蚀烟筒却一直没死的原因。
这一次岳东的好运气用完了。不是老天爷不再眷顾他,显而易见,有人堵住了他的烟筒。
作案人用随处可见的残冰剩雪攥成一个球,塞进了那根烟筒露在户外的一端,尽管烟筒传递的热量逐渐融化了它,但速度显然不够快。天亮之后气温逐渐升高,这件神奇的凶器化于无形,仅仅留下烟筒内壁残留的少量积水。
以岳东的健康情况,就算当时没死,就算他作出挣扎,就算那些对他苦大仇深的邻居能把他送进医院,现在也顶多成为一个脑缺氧的植物人或者白痴。
不人道的说,还是死了好。
老秦连夜请示了领导,得到的指示是,制桶厂家属院杀人案与和平区税务局被盗案并案侦查。
这是我们经侦队第一次面对杀人案,大家的心里都有几分激动。
假设岳东参与了社保分局被盗案,那他的死一定与被盗案之间存在联系,或许从他身上,我们能找到另一个作案人。
第二天早上我们还是兵分两路。老秦带着我去社保分局再次走访。凯子他们几个继续排查岳东死前的各方面情况。上了车老秦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办公室,跟蘑菇交代了几句。
我们到的时候赵东仁不在,小丁说他出去办事了。具体办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大家都习惯了不去打听领导的行踪。
这次老秦没有单独谈话,而是把所有人都集中在大办公室里,向他们透露了岳东的死讯,当然,隐瞒了他杀这一情况,只说死于煤气中毒。我在旁边冷眼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大量的惊讶,适当的惋惜,还有对吸毒者凄凉下场马后炮式的预言。没有人表现反常。而且有人敏锐的把岳东之死和盗窃案联系起来,感慨作了坏事肯定没有好下场。接着又使劲回忆,岳东没被开除前,自己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鸡一嘴鸭一嘴,说得很热闹。
最后见到岳东那天,你们都在干什么?老秦从烟盒里抽出根烟,一边浑身上下摸打火机一边烟笑眯眯的问。
除了小丁大家都说在工作。小丁那天没见到岳东,他请了假去陪刚刚失去亲人的白兰。
在老秦的启发下,有人隐约记起,那天岳东好像进了社保分局,而且上了二楼。这些昔日同事对岳东极其厌恶,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找借口躲开,生怕被岳东抓住借钱。
当时,二楼办公室里,只有局长赵东仁在。
赵东仁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我和老秦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他。中午下班后我们直接去了他家。赵东仁不在家,他爱人金雯接待了我们。
看上去这位中学教师的身体不是很好,脸色苍白身体瘦弱,一幅久病缠身的模样。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显得健康精神容光焕发,头发盘得纹丝不乱,脸上化着淡妆。应该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
赵东仁家里的装修显得有些奢华,与之相比,我去过的小丁家堪称寒酸。房间里摆放了不少夫妻二人的合影,彼此的眼神中都透着恩爱。
金雯给我们倒茶拿烟,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沙发对面,一脸谨慎的看着我们说,我们老赵工作忙,中午经常不回家。手机大概没电了,昨晚我不太舒服,忘了给他换电池。
老秦笑眯眯的说我们就是找他随便聊聊,你知道他以前有个司机叫岳东吗?
小岳啊,我见过,还到家里来过几次。听说后来不在税务局干了。我们老赵说他有些毛病不太好。金雯的脸上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复杂笑容。
吸毒。我们知道。老秦顿了顿接着问,岳东最近和赵局长联系过吗?我是说打电话什么的。
最近不太清楚。不过刚被开除的时候,他来家里找过老赵几次,来借钱,说家里人得病了什么的。
赵局长给他钱了吗?
一开始给过两次,也不多,一两百块钱。后来就不给了。老赵说他拿了钱就去买大烟抽。
赵局长这几天身体好吗,我听说他前几天感冒了。
感冒。金雯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对,21号那天晚上,老赵是不舒服,有点发烧,我给他找了几片感冒药,吃完饭就睡了。
和金雯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也很无聊。金雯是数学老师,说话很有逻辑,前后对照滴水不漏。
结束谈话前老秦和金雯闲聊了几句,唠叨自己的女儿娇娇不爱学习,尤其是数学。说金老师您能不能帮着找个家教,要不咱们留个电话吧,以后好联系。您给我拨一个,我直接存机子上。
金雯从包里掏出手机,那只崭新的手机也是红色,和赵东仁报失,又在岳东家发现的那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