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从未小看过嚣张跋扈的端贵太妃,若非孩子夭折,如今谁是太后还真说不准。
太后之所以能稳当爬上来,概因比别人要仔细许多,为保证万无一失,叫静嘉和皇帝都无法拒绝,她用上了曾经算计过先帝的前朝秘药。
这秘药无色无香,也没有毒性,甚至还对人体有好处,于女子来说还能增加受孕几率,只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体弱,容易夭折,她当年那个孩子……太后垂下眸子不再去想那些没用的过往。
秘药单独服用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因为无毒更是查都查不出来,须得靠特殊香气激发才会叫人中招。
殊不知,德妃用的催-情香本就霸道,再雪上加霜,直到她们从奉三无私殿动身,前正房这边,皇帝才刚凭着极大的自控力停下来,可身上的热劲儿也还没过去。
要知道半下午筵宴,到这会儿天都黑透了,已经是过去近两个时辰,外头孙起行都忍不住咋舌。
乖乖,他可从没见万岁爷如此卖力干过活儿,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位安家大格格到底好在哪儿了?
他寻思着的功夫,荒唐不少时候的皇上也乏力极了,他斜靠在被褥上,低头瞧着脸色白到几乎透明的静嘉。
她正半昏睡着,眉心还不安地紧皱在一起,因为出了把子汗,头帘儿汗湿而狼狈地掀起来,倒是露出了几分叫人心惊的绝色。
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皇帝也不矫情,轻轻伸手抚平静嘉的眉心,这些时日没用天葵子,几年积累下的暗沉已经消退了些,加之她脸色憔悴,皇帝这才明白,为何安宝赫一直夸自家姐姐好看。
那双弯弯柳眉下,黑长浓密睫毛覆盖在脸上,像两把小扇子,衬得静嘉小巧鼻头都精巧无比,本就吉祥的樱唇微肿着,像是刚做好的水晶点心,粉透中好似还带着点子颤巍巍的可爱,叫人恨不能直接咬上一口。
分开看她的眉眼唇都是清雅样子,可肤色白皙些,让她五官显得立体许多,糅杂在一起倒是成了略带几分娇憨的妩媚,怎么都看不出这是个平日里倔强到让人咬牙切齿的。
忍不住轻轻在那滑腻的香腮上摩挲,见她睡着后乖巧到惹人心软的模样,皇帝眸中忍不住染上些怜惜。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静嘉是个什么心思,头回听安宝赫说起,聪慧如他就知道安宝赫在算计,毕竟温宪公主救他一命的事儿,在老人那里并不是秘密。
可安宝赫是真拿命拼他一个善意,安国公府腌臜,安宝赫培养起来却也是个不错的左膀右臂,极擅长御下和平衡的正和帝,自然不吝啬这点子皇恩。
等静嘉进宫后,他时不时也关注着些,毕竟她跟温宪公主当年的境遇确实很相似。
接触多了,知道这个小东西谨慎仔细,却也非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甚至为了摆脱安国公府,她还敢广撒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私心和算计,这倒是叫皇帝感兴趣了许多。
本质上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不介意静嘉算计别人,左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只可惜她还太稚嫩,空有聪明却不知该怎么用。
皇帝忍不住想,若是姐姐还在,当年也如静嘉这般聪明,去找皇阿玛搬救兵……是不是姐姐也还能活着?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见不得静嘉犯蠢,一次次故作不耐烦地提点。
可惜……她还是太蠢了点,皇帝僵了僵,也不对,他也被算计了,这也不叫蠢,大概是造化弄人吧,非叫她掺和进紫禁城这摊子浑水里来。
如今木已成舟,皇帝压下心底莫名隐秘生出的一点子欢喜,替静嘉擦了擦额角的汗,深邃的眸中闪过遗憾,怜惜,更多是对后面安排的算计。
因着脑海中思绪过于纷杂,让他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静嘉浓密的睫毛剧烈地眨了眨。
静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跟被拆过一样酸痛,尤其是腿心……火辣辣地叫人紧咬住唇才能忍住不皱眉。
回想起过来时突然失去理智叫人扛进门的事儿,还有恍惚间一直在晃个不停的明黄,静嘉脸色愈发苍白,心里的绝望一阵阵翻涌。
她特别想哭,她以为自己跳出了火坑,却又跌进了更大的火坑,她跟火坑也太有缘分了。
曾经对于夫君,对于孩子所有的念想,都如水面上金碧辉煌的宫殿倒影,上位者轻轻一个石子儿砸下来,不管是霞光万丈还是波光粼粼的的殿宇巍峨,都彻底破碎成深不见底的幽色。
皇帝感觉揽在怀里的身影在轻轻哆嗦,便知道静嘉醒过来了,扫过被褥未曾盖严的星点春光,他强自摁下还想着挞伐的冲动。
“朕说你蠢你总不服气,丁点不把自己那点子聪明用到正地儿去。”皇帝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可万变不离其宗的是他带着凉意的刻薄。
静嘉仍陷在被绝望淹没的情绪里,鼻尖发酸,不理会皇上说了什么。
什么主子,什么奴才,通通都见鬼去,她恍惚间想着,若成了容妃的爪牙,即便不生孩子,说不准安宝赫都要被当成把柄来拿捏她,她真是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
“要知道,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蠢了。”皇帝见她脸色灰败,心里有些不舒服,说话更不客气,“若安宝赫知道你就这么没了,你觉得送你入宫的他后半辈子还能好?”
静嘉心窝子抖了一下,张口是比皇上还要更沙哑的声儿:“奴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