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淡淡放下一枚白玉棋子打断静嘉的话:“朕该做的都做了,若她仍保不住孩子,便是命里没这个运道。”
静嘉闻言不吭声了,她知道皇帝并非是个心软的,可平素皇帝温和甚至堪称温柔的模样,有时还是会叫她迷惑。
到了晚间只得二人纠缠于幔帐内时,明明情正浓,静嘉已经被灼得眸色迷离,堪堪抓住柔软的被褥,喘不匀气息,皇帝却好似突然来了善心要放过她,狂风暴雨蓦地变成和风日丽,连唇齿间的吻都轻地蜻蜓点水似的。
“你是不是觉得朕狠心?”皇帝呢喃在静嘉唇间问。
静嘉眯着眸子脑袋好不容易转悠过来,这才哑着嗓音摇头:“在……在宫里活着不容易,对孩子来说更是如此,与其……嗯,将来伤心,不如此刻清明些。”
“哦?”皇帝渐渐吻到静嘉脖颈间,停在脉搏跳动的地方好一会儿,“知道宫中为何孩子这么少吗?”
静嘉总觉得回答不好,下一刻说不准皇帝就会咬断自己细弱的脖子,她咬着牙不肯言声儿。
皇帝力道愈发温柔,甚至话里多了几分笑意:“一种味儿闻久了叫人心烦,朕不喜欢紫茄花的味道。”
心尖儿上的所有火热瞬间褪去,静嘉蓦地睁大了眸子。
“朕为何教你如何在后宫活下去,你很清楚。但你要更清楚,朕不喜欢被人算计,别再叫朕发现你把算计放在朕身上,记住了吗?”低沉的声音愈发含糊,却字字砸得静嘉胆战心惊。
“记住……唔……”
接下来的话被用温柔惑人的九五至尊不容拒绝吞了下去,有力的挞伐若电闪雷鸣,似是要将那柔弱不堪的娇花劈成两半儿,亦或是静待这花儿绽放得更惊心动魄。
室内春意盎然,殿门口孙起行左眼瞧着红脸将脑袋戳胸口的杜若,右眼瞧着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敢提醒到时辰的敬事房太监,愁得老天爷都看不过去,零零洒洒又落下雪点子来,叫人忍不住啧啧出声。
第二日静嘉醒过来以后,扶着腰靠坐在炕几上愣了好些时候,直到杜若端着燕窝羹进来,才略缓过几分来。
“小主,昨日那帕子上,有红花的味道,还有当归的味道,没有麝香。”杜若小声禀报。
静嘉晃了晃神:“你记得住当归?”
红花和麝香是静嘉下了死命令又叫她连着闻了许久,杜若才记住的,连紫茄花也是因为日日在闻着,她才能记住,当归静嘉没叫她记过。
杜若有些诧异:“昨儿个孙谙达跟奴婢说的呀,您不是看见那三个药罐儿了吗?”
“哦对。”静嘉反应过来,随即岔开话题,“孙总管可说了那帕子是柔嫔随身用的?”
杜若点头:“说是昨日万岁爷亲手喂柔嫔喝安胎药时,偷……咳咳,留下的。”
静嘉拧着眉心思忖,若说紫茄花就算了,这东西后宫女子不常接触,可红花和当归,一个懂得药理的嬷嬷不该大意到闻不出来吧?
“味道重吗?”静嘉突然问。
杜若迟疑了下摇头:“不算重,奴婢也是费了好一会子才闻出来的,林谙达半夜里还叫人按柔嫔的安胎药方子抓药过来,折腾奴婢一溜够儿,里头不该有这两味的。”
静嘉手里转着迦南佛串面色平静:“知道了……紫茄花以后不必再用。”
静嘉是担心自己位分低,后宫风起云涌之时若是有身孕,她未必能做的比柔嫔更好。只没想到万岁爷会发现,听他的意思,后宫之所以孩子这么少,竟然是劳烦这位在避子,那她还费什么事儿呢。
杜若眼神亮起来:“小主,您是打算……”
“去传膳,我今日要吃点甜的。”静嘉瞪她,不许她继续说下去。
这一天天的,不只要劳心劳神算计,还不少受着惊吓,怪道后宫女子短寿,长此以往下去,有长寿的才是见鬼,她需要吃点甜的压压惊。
前一日皇帝来过丽景轩,静嘉也没再想着去承乾宫,这时候不管容妃如何想,不往她眼里扎钉子更重要些。
不过皇帝也没给容妃多少时候抚平伤痕,或者说太后那头不许,她不可能等到自个儿回来了,才叫关尔佳达山回户部。
如今皇帝在前朝天威愈盛,太后即便尊为皇帝之母,也不可能明着与皇权相抗争,若是等太后回来才将金杭的孝敬交上去,稍微聪明点儿的自会察觉太后干涉朝政,不说别人,端亲王领着的宗亲就未必乐意,关尔佳可不能跟宗亲撕破脸。
所以太后在从温泉行宫返程之前,气得摔了一套宋窑碎玉茶盏后,已经暗地里下了懿旨给茂林。
关尔佳达山很快就黑着脸携名为江南富商捐献军饷和辎重,实为孝敬的单子去了户部。
户部尚书乃先帝母家高阿氏的当家人勤国公高成,高阿家在太宗时候还算展扬,历经三朝,承德朝时却没能因着身为先帝母家展扬,也不知怎得如今都是一脉单传还不甚出息,也就比安国公府稍微好一些。
所以高成除了有些抠门,永远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样,也并不在意关尔佳达山的冷脸,带着单子就去了乾清宫。
第三日,在太后行至半程时,也是寒食节前两日,从乾清宫传出圣旨,册封容妃为容贵妃,册柔嫔为柔妃,平嫔为平妃,慎嫔为慎妃,静嘉为锦嫔,仪贵人为仪嫔。
最叫人侧目的便是在寿安宫中陪伴端贵太妃的马佳府四格格,被册为了淑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