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说笑了。”季软对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只道:“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兰息适时插一嘴,高昂的语调:“皇家看不看得上,可不是夫人说了算的。”
秦氏一怔,讪讪闭嘴了。季软身旁的这位嬷嬷面容端肃,行事老练,一看就是宫里的一把手。秦氏可不敢惹宫里来的人,南安侯府已经够倒霉了。
不多时,账房先生端着一沓册子过来,看样子是算完了。徐老太太一看册子,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季软从黄州带回的东西外加三年前的聘礼,怎么那么多……
反观季软和季修在侯府九年的花销,真是相形见绌。徐老太太不禁质疑:“算错了吧!”
不肖季软反驳,兰息便发话了:“老太太是不相信账房先生的能力,还是怀疑季姑娘出示的单据有误?账房先生是从宫里请来的,单据也是宫里开的,老太太到底是信不过季姑娘,还是信不过宫里?”
兰息张口闭口都是宫里,徐老太太一家哪里敢说个不字。他们是见识过宫里的手段的,大房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徐仰连忙说:“嬷嬷说的哪里话,宫里办事自然是最可靠的。既然算清楚了,依五姑娘的意思,搬就是了,我唤人手过来。”他算是看清了,季软今日不仅是来拿东西的,更是来与他们划清界限的。
五姑娘,他们是惹不起了。
“不用!”兰息阻止徐仰,随即召集先前陆府的人手,风风火火涌进南安侯府库房搬东西去了。
库房里,有一个屋子专门放置季软从黄州带来的家产。珠宝字画,玉器古董,还有许多小件的双面绣,徐舒颜季兮卓奋斗大半辈子的结果,都在里面。
好在徐老太太本就有私心,想独吞这份财产,因此即便近些日子侯府开销吃紧,也没人动过这些东西。徐老太太看着众人热火朝天地往外搬东西,心疼地仿佛被扎了把刀子。
可扎心的不仅于此,临走前那账房先生将一张薄纸塞到徐老太太手中,道:“三年前季姑娘出嫁时的聘礼我们没见着,我按照等价关系算了算,减去季姑娘姐弟二人在侯府九年的花销,侯府还应该给季姑娘这个数。”
徐老太太不识字,徐仰一看,心里头顿时凉了半截。账房先生解释道:“利息是按最低的钱庄来算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再算一次。当然,三日之内侯府若能将季姑娘的聘礼还回去,那这份字据就没实际意义了。”
秦氏还想再挣扎一下,道:“既是下到侯府的聘礼,就是侯府的财产,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账房先生无奈科普道:“按照北梁律例,出嫁时的聘礼归新娘所有。当年出嫁的人是季姑娘,聘礼自然归她。当然,若季姑娘愿意赠予侯府,也是可以的。季姑娘,聘礼你愿意赠予侯府吗?”
仿佛感受不到徐家众人恳求的目光,季软摇头,随即径直走出侯府,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盛京进入冬季,一年一度的朝贡之期到了。每年十二月,周边列国派出使臣前往盛京朝贡,一方面联络感情,一方面也展示本国国力。
因此十二月,是盛京最为热闹的时候。
这日,季软收到陆骁辞的书信。书信很短,寥寥几笔就已交待详实。信中说到,陆骁辞与南蛮洽谈十分顺利,最晚一月就能回京。
季软扒着书信左看右看,恨不得将薄薄一张纸瞧出洞来,可是陆骁辞除了交待事情进展,竟连丁点知心话也没交待她。
季软想人想的紧,不禁抱怨:这人好没情调,千里迢迢一纸书信,竟连句想她的话也不说。
是不是忘记了?会不会被黄州谁家的美娇娘勾去了魂?南蛮君主凶不凶,有没有公主,不会看上陆骁辞,想让他留下做驸马吧?
季软思绪纷飞,手里的账本也乱了。追花记小厮打趣她:“季姑娘,大白天梦游呢?”
季软有点失落,又看了一遍书信,知道陆骁辞最晚一月回京又不禁心喜。算了算了,她安慰自己,这个人都是自己的,有没有情调又有什么关系呢?
临近年末,追花记有许多账本等着季软看。季软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这才发现信封中暗藏玄机。信封底部有个小小的凸起,季软掏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枚红豆。
小小的,圆润而光滑,泛着赤色的光泽。
“哟,哪来的相思子。”小厮放下碟子,凑到跟前来:“这是南边才有的东西吧,盛京这鬼天气可种不出相思子,只送一颗寓意好啊。”
哪里需要别人多嘴,季软手捧一颗红豆,欣喜的说不出话来。“季姑娘,信封里头还有一张纸呢。”
原来信封是双层的,一层大,一层小,季软拿到书信着急拆开,自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将信纸从夹层中取出,与方才那封同样的字迹,上面写着:
寄之以相思,予我意中人。
午后,送信的随扈来找季软,问季软可有需要带给殿下的东西。随扈快马加鞭,七日便可达到黄州。季软没写回信,拖随扈带句话:让殿下记得三月之期,晚一天都不行。
随扈记下,季软又反悔道:“算了算了你不要这样说,就让殿下一切小心,当心身体,晚些日子也没有关系。”
陆骁辞离去时正是秋天,算起来,黄州也还没有入冬。但一月回程,却是越走越冷的。季软早备好厚实的衣物装了满当当一个包裹,拖随扈带上目送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