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选择了他们,她也不后悔救回她的性命,那是她至亲的人,甚至于有的还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她怎会知道,又岂肯相信那些人有多么的可怕和冷漠。
她曾对自己说过,若是祖母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为了她,她便放过那些人一回,如今就当是实践自己的诺言吧!
锦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指尖滑过回廊边儿上的雕栏,微微垂着眸子,莲步轻移,显得十分淑娴沉静,全然一副柳氏期许中的淑女模样。
立在正堂门口看着孙女儿静默无声离去的样子,一直保持着沉静姿仪的柳氏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耐的伤痛。绣儿经受过那等折磨,她却残酷的用自己的感情去要挟她,要她忘记仇恨。她知道这很残忍,可却不得不这么做,绣儿才九岁,她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总不能一生都靠着仇恨过日子吧!恨着别人的同时,也一样是在无时无刻的折磨着自己。
她不应该承受如此的痛苦。
可惜,锦绣没有回头,她没有看到她的老祖母看向她背影时流露出来的感情,否则她一定不会那般纠结,那般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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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病愈清醒的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余府,可惜,她早早的就吩咐关了院门落了锁,连丞相大人都不得其门而入,更何况其他各个院子里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人马了。
满府的人,其实都清楚的知道柳氏的病有蹊跷,如今她突然就好起来,更是确认了大家的这个想法。然而就算心中有些想法,大家还是无一不想知道个中究竟的。和悦轩却在第一时间闭了大门,叫众人抓耳捞腮,也没能打探出一丝一毫的消息,足见柳氏治家之严。
那他们就如此的放弃了吗?
怎么可能!
得了自家主子吩咐的奴才们,纷纷用尽了心思,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围绕游荡在和悦轩的周围,等待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果然,晚膳时辰方过片刻,和悦轩的大门竟然打开了,院中的婆子却是扭送出了丞相夫人最为疼爱的贴身丫鬟知书,并大张旗鼓的将之卖入了拂乐教坊,简直惊呆了一府的人。更是叫福熙堂里卧床的老太太牛氏直接摔了药碗子,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气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毕露,只是那狰狞的表情和中气十足的咒骂声,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病弱的老人。
“那贱人真的醒了?还沐浴饮宴了?”就算再三的询问之后,牛氏仍然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多少年了,大壮哥研制出的毒药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那个贱人也中了毒,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只要过了今晚,明日就可以开始为她准备葬礼了。她叫贺儿不得不狼狈的被送去了燕地,此生恐怕再无机会回到长安,自己当然不能叫她好过,就算是死,也要她受尽了折磨以后,才能去死。可没有想到,安排的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会出了岔子,原本就快要一命呜呼的人,竟会突然的醒过来,还将她好不容易才拉拢过来的最佳棋子给毁了,怎能叫她不恨。
“是的,老太太!”一脸平静的黄妈妈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一边不厌其烦的再一次回答牛氏的问题。
“是那个小贱人单独在房里呆了半个多时辰,那贱人的毒就被解了?那小贱人怎会有如此能耐?”牛氏一点儿也不修口德,仿佛她口中所骂的小贱人锦绣身体里,没有流着她丝毫的血脉一般。
黄妈妈慢条斯理的将碎片放进装垃圾的篓子里,又跪下去将地上的药汁子一点点擦干净,走出去将垃圾篓子给了门外的小丫鬟,吩咐了人去再熬一碗药,才回到床边,替牛氏拉了拉被子,恭谨的道:“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下午的时候皇长孙给二小姐送来一只鹦鹉,两个人在花园子里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等皇长孙离开以后,二小姐便去了夫人的房间,之后召了许多的太医游医进府为夫人诊脉,但是都无人能诊出夫人是中毒。二小姐一气之下将所有的大夫都赶走了,又将夫人和她自己身边伺候的丫头老妈子全撵出了房间,单独在夫人的屋里呆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那段时间,屋子里散发出一股恶臭,之后二小姐就浑身污糟,狼狈的出来叫了李妈妈进去,说是夫人醒过来了。她自己则将知书姑娘气走以后,回了房间沐浴更衣。而后夫人就被搀扶进了浴房,几番沐浴之后,还在和悦轩院中的流水亭里站了两柱香时间。后来夫人和二小姐一起用了晚膳,将知书姑娘单独留在了正堂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知书姑娘便被捆了出去,送到拂乐教坊去了。”黄妈妈面无表情的将锦绣这半日所做的事情一一的向老太太牛氏禀明,语气中丝毫不带感情。可若是锦绣在此地,若是锦绣亲耳听到她说的这一切,一定会震惊莫名。这个平日里丝毫不打眼的老妈子,仿佛整日里守在她身边一般,对她所做的一切居然是了若指掌的。柳氏所谓强悍的掌控力,在她面前仿佛根本不起任何的作用,就算早早紧闭了院门,却依然轻易的就叫她知晓了她想知道的一切。
有此人在,锦绣的复仇之路,恐怕很是艰难啊!
“你的意思是,真正救了那贱人的,是皇长孙?”早已习惯了黄妈妈性子的牛氏,自然能够从她的长篇大论里将自己想要的信息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