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大门敞开,宁致远在这里接待来访的两位客人。顾芳喜端着托盘送上三个盛满绿幽幽茶水的粗陶茶碗,茶气氲氲间是沁人心脾的香。进屋时她偷偷瞄了简睿一眼,他正好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心里不由扑通一跳。
简睿没有想到会在这处清雅庭院里遇上顾芳喜。
轻巧的竹篱门一叩即自动半开,从半掩半闭的门隙间望进去,一庭碧草芊芊绵绵。庭中除去遍植芳草外,就只栽一株高大的槐树,擎满一树皎洁馥郁的花朵,仿佛大团大团的白云栖息在绿荫间。风拂过,砌下落花如雪乱,拂在树下一人的薄薄春衫上。那是一个极窈窕的背影,也极眼熟。
简睿正在猜疑间,窈窕身形转过来,四目一触,如山水刹那相逢……
给简睿递茶时,尽管心跳如兔蹦达,顾芳喜一如在公司般恭谨:“简总监请喝茶。”
一旁的欧阳和宁致远同时一怔:“你们认识?”
“舅舅,简总监是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
顾芳喜走到宁致远身边站定,暗中轻捏了他一把。简睿他们会来这里肯定是有求于舅舅的,而她这个舅舅并不是有求必应的。她得要让他看看她的面子。
宁致远被顾芳喜轻轻一捏,回过头来一看她满脸春风柔情,顿有所悟:这般柳眼梅腮,看来妮子春心动也。
扭头再仔细打量一番她口中的简总监,那是一位绿竹般清华秀挺的年轻男子。单论外表气质就轻而易举地令人心生好感。
欧阳不由笑道:“世界还真是,来来去去总能遇上熟人。学长,早知道宁老先生的外甥女儿就在你们公司工作,咱们也不用托那么多关系来宁宅拜访。”
他边边眼睛晶亮地看着顾芳喜。刚才井畔初见,她在落英缤纷中蓦然一回首,他就大感惊艳:好一个春光里的玉人儿。
简睿浅浅一笑,将精致的木盒恭敬地递在宁致远手里。“听宁老先生篆刻一流,我有一块印石想请先生刻章。”
宁致远接过打开一看,赞许道:“这块蓝丁青田石相当不错。”
蓝丁青田石,俗名蓝花钉。
欧阳马上恭维:“宁老先生,您老就是有眼力,一看就知道这石头来历。所以我们专程来请您拔冗将这块印石篆刻成章。”
“想要刻什么样的章?”
简睿慎重地道:“想刻一枚藏书章送给我父亲,他下个月五十岁大寿。”
“哦,”宁致远含笑地看他一眼,“孝心可嘉。”
“父亲是属龙的,可否请宁老先生将印章上端的石料雕成飞龙在天状的印钮?”
宁致远将长方形的条石在手里摩挲片刻:“这青石中的蓝钉主要由刚玉组成,硬度大,难以奏刀。但蓝钉周围多为优质冻石,我们称其为”骨边肉”,我只能巧妙利用这些‘骨边肉’因材施宜地去雕,不能保证是飞龙在天的形状。”
“那就请宁老先生您决定怎么雕为好吧。”
“你自己想好了刻什么字吗?”
“有。”简睿展开一张纸给他看,宁致远接过一瞧,只见纸上清健有力的一行楷书:唯书为宝,得难失易。简明珍藏,钤此永记。
“你父亲的名字叫简明?”
“是。”
“你呢?”外甥女儿显然对他有意,而宁致远自己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也很好,不由多问一句。
“我叫简睿。”
再就篆刻细节和刻章所需时间费用等方面交谈一番后,客人就不再多打扰地起身告辞。宁致远送他们到正屋门口,然后叫顾芳喜:“芳喜,替舅舅送客。”
顾芳喜轻启竹门,送客人出去。欧阳再三向她道谢后,依依不舍走出门去,简睿随后经过她身旁时微一停顿:“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这是他第二次面对面和她单独话,顾芳喜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是呀……我也……没有想到。”
简睿微微一笑走过去了,没有再多什么。
又是只留给她一句话,但这句话已经足够她在心底反复咀嚼回味了。倚着竹扉,顾芳喜目送迤逦山径上的两个人影渐渐远去。空余一片怅惘心事,更比山径还要迤逦几分。
山径那端,欧阳频频回首,看着依然倚门而立的窈窕身影,叹道:“简睿,这个叫芳喜的女孩子长得挺漂亮,是你的下属介绍给我如何?”
简睿眉目淡然:“她不是我的下属,我们不同部门,并不太熟悉。”
“好歹比我熟,搭个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