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
伊曼听见门外的宫侍们恭敬的声音,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他身后的人朝他走近,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像是安慰那般拍了拍,伊曼抬头,看向这位这位奥多诺帝国最为年长也最为强大的魔法师。
伊曼的祖父早在他出生那年便已去世,而他的父王忙于国事,在有了南沛这个弟弟成为傻哥哥之前,伊曼的童年的生活,更多的是在神殿里进行魔法的学习,而很多个午后,都是在听大主教睿智而慈爱的教授中度过,所以大主教在伊曼的心中不仅仅是他的师长,更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不要太悲伤了,伊曼,你的责任太大了,人们都需要你。”大主教同样静静的打量着伊曼的神色,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开口。
“我明白。”伊曼垂下眼睑,随即,看着大主教一步一步靠近中央用他的披风盖住的遗体,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攥紧了他手中的权杖。
大主教戴着象征其权力的红宝石戒指的手,缓缓的掀开了那件披风,露出那之下失去了呼吸的人的模样,并不算太久,大主教重新将披风恢复原位,他仍旧是那副慈悲的,或者说在此刻更显得悲天悯人的语调:“愿神保佑他——”
伊曼不觉屏住的呼吸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目送着大主教拖曳着他华贵的法袍离开,随后,便也迈开了步伐。
“很抱歉,母后。”伊曼正在寻求王后的原谅。
确实,由于一开始完全被悲伤笼罩,加之伊曼的所为足以以假乱真,所以艾达也是在此刻才知道那具遗体并不是真正的南沛,艾达心中又不免提起一丝揪心的希望,只是面对她的希冀,伊曼却仍旧只是抿了抿唇,声音带着沙哑:“还未能找到。”
艾达脱力的向后跌坐回去,她神色恍惚,喃喃:“没找到才好……”
可是未等这两个最尊贵的母子再继续他们的对话,宫侍便前来通报,大臣们已经聚集在前厅等待着秘密召唤他们而来的大皇子殿下了。
“去吧。”艾达缓缓的道,她抑制住心中的悲伤,“且不必理会我,这也是我为那孩子唯一能做的了。”
看着伊曼匆忙转去议事的背影,艾达知道,此刻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应对知晓了他真实身份的大主教。这些年来,王室和教会的种种争端从未停止过,而正是有同样教导过艾达的大主教费利克斯从中斡旋,才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只是到了如今,艾达震惊于费利克斯所做的一切,他的野心,包括他将自己也当作棋子在内算计的这个局,但同时,她也感到庆幸,多亏了南沛,他们才能早他一步,将这一切看破,而与教会的那些争端也终于有个了解,虽然艾达清楚,这一番动作肯定会引起帝国的震荡,艾达想起她的丈夫不久前说的那句话,伊曼所领导的新的时代正在到来。
而就在艾达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时,有宫人前来禀告,但是只是才说出了一个名字:“塞缪尔殿下他……”
不用艾达开口,她身旁的大女官便威严的道:“今后有关他的事宜,不用再向王后禀报了。”
那宫人垂眉弯腰,恭敬的答了声是,便悄声离开了王后所处的寝殿。其实艾达并不是太愿意去想关于塞缪尔的事,不需要过多的盘问和证据,就知道个记忆石一定是归他所有,而他也早就该知晓一切的真相,虽然塞缪尔不断的哭诉着,证明了除了洞穴中南沛对他的嘱托,关于他受到的诅咒,以及大主教的隐藏的所作所为,他确实是一无所知,因为那块石头早就遗失了,他自己也一直在找寻。
而关于为什么他隐瞒了洞穴里南沛救了他们的事,艾达甚至还能清晰的记得塞缪尔哭得撕心裂肺的场景,他说着当自己醒来后误以为是他救了她,面对她的感激和爱护,他终于感受到了他失去已久的,无比渴望的亲情,他太过于嫉妒南沛这么多年来在她身边的陪伴,所以他才自私的没有说出真相。
可是艾达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塞缪尔所说的一切,她没有丝毫的触动,她只是冷眼看着。早在塞缪尔经由伊曼带回那时,尽管调查了他身份后,确实证明他就是自己的孩子,但艾达在塞缪尔的面前,却没有任何血缘和亲情的感应,她时常有这种感觉,就好像只是另外的灵魂占据了她死去的孩子的躯体。
也不知是何时,艾达渐渐的忘记了她当初的疑惑,在面对塞缪尔时,就只剩下了毫无理由的内疚,就好似有什么控制了她,影响了她这么去做。而到了现在,像是一切又恢复了原样,艾达再不愿意听塞缪尔的解释,也无法控制自己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所以她决定将塞缪尔送回她的故土,她的母亲会派遣当初教授自己的最严厉的嬷嬷来看管他,总之,在艾达能够说出原谅之前,她是无论如何都再不想见到塞缪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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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帝国的子民们再一次谈论起某个熟悉的名字,只是令所有人诧异的是,这个名字前不久还跟叛国联系在一起,他失去了他尊贵的姓氏,并且还被驱逐出都城。可如今,经由新闻官宣布的诏令中,不光恢复了其贵族的身份,更加授予他更光荣的英雄爵位,这都是因为他,王室才能得知有邪恶巫师联盟的奸细隐藏在教会中,他们的早一步发现,打破前者的计划,使得帝国免去了一场危机。
这下,子民们再提起南沛这个名字时,便不再以厌恶的语气,有人开始讲述他所遭遇的一切,在知晓他的性情大变是经受过诅咒的折磨后,人们在哗然的同时,又开始对他予以更多的同情和偏爱。
有人翻出了许久以前这个贵族的优秀的证明,他在学院毕业典礼上作为代表令人热血沸腾的发言,他在毕业后年纪轻轻的他,就前往边境与异兽族的战场,立下了不少战功。
一时间,曾经拿他的照片作为封面的《帝国》将其影印再版,无数将其当作梦中情人的子民们为了抢到这本杂志而差点打破了头,学院将当时他报考参与最后实践的那关,那漂亮的运用魔法打斗的场景被当作宣传片循环播放,大多数向往着奥多诺魔法学院的年轻人们床头都贴有他的海报,更小的孩子也知道他的名字,说着长大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杰克可以这么说,这些日子以来是他最受瞩目的时刻,因为他有一个作为大皇子亲卫队成员之一的亲弟弟,并且他的弟弟前不久才刚回来看过他。所以当街区的孩子们一见到杰克的身影,就会一拥而上,将他堵在那间小饭店的门口。
而小饭店的老板娘这回却没有过来赶人,反而还拿上了抹布,不停的在这群孩子周围的桌子上,将那块干净的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只为了听杰克从他弟弟那儿打探到了有关南沛那件事的消息。
“上回我跟你们说到哪儿啦?”
“你说到大皇子亲自去想要将南沛殿下找回来了……”
“对,没错,”杰克抓抓脑袋,回想起他弟弟说的话,接着再加入了一些自己的加工,“可惜南沛殿下没能找回来,大皇子那天哭的可伤心了。”
“你骗人!”有个年纪大的孩子,虽说现在南沛也成为了他的偶像,但是他的第一大本名还是大皇子伊曼,所以对于杰克抹黑他的偶像的举动,他特别气愤的道,“大皇子才不可能哭呢!他才不会有这么懦弱的表现!”
杰克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不要和这些个孩子计较,只是他也没了接着说下去的兴致,他回到家中,就在旁边那一栋,而他们刚刚的动静,在二楼打开窗户就能听得见。杰克对着一个人道:“我听说,最近出入镇的看管比起之前已经松泛了不少,所以你也许过几天可以再试试看。”
“谢谢你。”
杰克觉得这人的声音哑哑的,却格外的好听,他抓抓脑袋:“不,该是我们谢谢你,如果不是那天你在森林里把小爱丽救回来,我们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一切。”
“我也很庆幸我在那时遇见小爱丽,对了,你刚刚说,大皇子他……”
没等那人说完,杰克就噗噗的笑了出来:“其实那是我瞎编的,我弟弟跟我说的那些我老早就跟那群孩子说完了,他们却每天还缠着我要新的,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呢?不过我猜大皇子应该是很伤心的——
“是么?”
“对啊,换做是我,只是想象一下如果我的弟弟出了事,我就觉得像是被人砍掉了一半的身体那么痛,即便是过了十年、二十年,我想我都会在梦里偷偷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