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护国大将军伊石,国丧期间维持秩序有功,理当褒奖。”此言一出,廷下的伊石几乎傻眼,这样明褒暗贬不就是摆明了敲打自己么?真是可笑至极。连带着他的拥护者也都认为,少帝这是铁了心要与上将军作对。
“其四,陷阵营将领景灏救驾有功,升迁五大夫。”这倒是真心实意的褒奖,可惜景灏自江沛交兵后就未离开过江北大营,此时也在操练士兵,并不在场,不然必定喜得一蹦三丈高。
这四项决断都是先经过宁王肯定,再由江昭一字一句背下来,又在宫中演练了无数遍得出的结果,以免第一日议政就压不住群臣而落了下乘,江子羿始终没起过要只手遮天的心思,只想着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江昭虽年幼,可也到了知事明理的年纪,他的性子谁也摸不准,若贸然开口,反倒容易惹得一身腥,于是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江昭对此状况十分满意,但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喜色,殿中沉默良久,他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才问:“众位爱卿,可有异议?”一刻也没有卸下防备。
此四项决断,于法,于人都合乎情理,众人无可辩驳,只听伊石领头应声:“老臣领命。”江昭这才对下首露出几分笑脸,巴巴的望着江子羿,似在求他夸奖,江子羿微微点头表示赞扬,江昭见有人察觉,旋即收敛了笑意,恍惚间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说完这四项,寡人还有两样主张。”江昭话未说完,伊石就知道他要讲科举之事,好在他收到消息后就吩咐了下去如何应对,无非就是给他施加几分压力。
江昭见无人反驳,又接着说:“中北尚武,列国皆知,连年战乱导致国家积贫积弱,经过寡人与右相商讨后,决意继承先帝遗志,举国推行文治,侧重法治,摒弃人治。诸位大臣可有异议?”口齿清晰,泰然处之,并无半分怯意。
殿中一片哗然,片刻后便有人出列提问:“皇上之意可是今后重文轻武?”这是刘锦开了口,他最是爱做出头鸟。
江昭点头道,“是。”
“此举万万不可行!”
“中北以武立国!如此本末倒置,军中将士寒心啊!”
“皇上三思!”
江子羿粗略扫了一眼,开口的,都是伊石的小喽啰。
众人沸腾起来,江昭心头有些发怵,眼睛往下向江子羿寻求帮助,无意间却与伊石眼神相交,二人四目相对,惊得江昭头皮发麻,只觉得伊石平静时比江子羿拍桌子加嘴里喷火还恐怖百倍,不,万倍!可自己要立威,就不能胆怯。想罢,江昭起身,眉头紧锁,对刘锦道:“不可就不可,万万又是什么意思?京兆府尹有话请奏。”江子羿立在文官首位,强忍笑意,这样就对了,拿出气我的本事气他们。
这会子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转到刘锦身上,只见他瞧了伊尹一眼,会意了眼色,才开口问道:“微臣一事不明,不知重文轻武,有何指向?”言下之意是问否会大规模罢黜武将,裁撤士兵。
好在江子羿早料到有人会这样问他,便教他答:“黜山野之武,升庙堂之文。”这便是下决心,要举国上下一同改造,最好人人习文。
“文长武消,于中北而言,祸兮福兮?”这是伊尹开了口,他身居武职,若国中涌入大批士子,到时父亲被架空不说,他也免不得他要重新盘算一番,再者他倒要看看这江昭到底有多伶牙俐齿。
江昭闻言,没脾气的对伊尹示好,笑道:“万人送葬,还不足以说明父皇推行文治的根基?”颇有笑面虎的意味。说完,不等群臣议论,就带着几分警示摆手道:“众位大臣不必再问,寡人不仅仅三思,更经过三百思,三千思。”稚嫩的脸上竟有几分轻蔑与不耐烦,与江子羿初入朝堂时如出一辙,噎得众人无从开口。
而此时,江子羿还在思忖着伊石到底为何许御史大夫左相之位,他们到底有何交易?眼下的情况可算完全不受他们控制,伊石在第一堂朝会就少帝被点名敲打,他们若有谋划,可还坐得住?用伊石开刀,这是险招,却也是最行的。
王玉瞧着江子羿眼色,见无人开口,遂上前高声唱道:“无事退朝!”江昭也在静等着,若非知道他们盯上了左相之位,今日点名伊石,让他这么早就有了防备,实在不合算。
众人都在等待御史大夫开口,良久,才见他手持玉芴出列,道:“右相政务巨万,分身乏术,老臣以为,宫中理应有人襄助幼主,处理政务。”还是一贯正直的语气。
“御史何意?”江昭不明就里,难道他还有人推举?
江子羿一听便抓住了要点,要从宫中找人襄助政务,除了伊束,还有何人?伊石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国丧期间窝着不动,动的却是要扶植女儿临朝称制的心思,代行皇帝权利,怪不得开口便许这老公叔左相之位,他当真是野心勃勃,自己也当真是疏忽了。
御史身后有伊石撑腰,已不似从前那般胆小怕事,何况江昭眼下也没手段能处置他,遂开口:“老臣提议请太后临朝称制,与幼主共同理政。”说完,抬头打量了江昭一眼,他竟是不为所动。
而后便闻江子羿开口:“子羿曾听闻,公叔是个坚定的儒家弟子,理当知道儒家主张,男主外,女主内,何故提出这一建议?”江子羿并不忙于回答他这个问题,而且先问,他是否受人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