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放心,这些异族我已派人严格审查,不会存在间者,如今晋阳与九黎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贸然将它们赶出城去并不妥帖,再说他们大部分人也只是生意人,晋阳民风剽悍,全民皆兵,多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虽有摩擦,大多也可自行解决。”平意知道他的心思,也就有一说一,并不刻意隐瞒。
见江子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平意接着说道:“往来贸易,为晋阳增加了不少收入,这一年来,我们招了许多青壮,他们很多人都在城卫与新军之中。”这是最快能扩充新军的法子,不用白不用。
“这我了解,听探子来报最近中山国与九黎贸易频繁,不知在搞什么勾当,新军训练进度虽是不慢,但时间久了,我怕生变。”这才是江子羿最忧心的。
平意听他这样一说,脸上也严肃了起来,故作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公子放心,只要我晋阳王府还有一人,断不会让九黎前进一步。”
“这我知道,可战事一起,晋阳的百姓又是水深火热。”
又是一阵沉默,平意抿了抿嘴,看向江子羿,“那依公子,现如今该当如何?”他哪里不为晋阳百姓着想,这么多年,晋阳王府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一方安宁么。
“来时我查账目,今年中北各地收成都算不错,多向周边各城百姓买些粮食,招募铁匠,再多打造些防具武器,新军的训练离不开马匹粮草。”这是打造一直强悍的军队必不可少的客观因素。
见平意慢慢记下,江子羿接着道:“这些都要秘密进行,若军费不够,可以向国库支取一些。周边的流民也需安置,免得生乱。”他想趁着脑子清醒,一股脑将心底的打算都说了出来。
平意闻言笑了笑,“你说你不通兵法,可这政务却一点也不含糊,中北有你,实乃大幸,我都记下了。之前我也有所考虑,明天我就差人去办。”两个性情相同的人交流下来,总这般轻松。
“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伊尹方才派人传信,要我们明日回去,说是要检查新军的训练,邀我们一起看看。”平意说完便转身出了阁楼。
江子羿感到一丝压抑,抬眼看了看天上明月,耳畔虫鸣阵阵,他深深的呼了口气,望向京城的方向,似是要看穿这黑夜。
京城中,刘锦得太后承诺,事成之后,许以高位,心动不已,从宫中出来就忙不迭调动亲信,为联系南楚使臣,商讨结盟之事忙进忙出了。
刘锦有此异常之举,早已被一月前回到京城的宁王察觉出来,于是暗中与江沛合谋,查询此事来龙去脉,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伊束身上,江沛性急,本意欲阻止,却被宁王拦了下来。
邦交于中北而言是一次全新的探索,换言之,这个亏早晚都是要吃的,与其让江家人在此事吃亏,不如放宽心,让伊束去摔这个跟头,宗室子弟趁此机会作壁上观,安心摸索其中规矩,成与不成,于国而言,都亏不了什么,受损的,至多是伊束的自尊心罢了。
江沛意会,从此对此事充耳不闻。
那厢王嘉却是先刘锦一步查出了南楚在中北设立的收集情报的商铺,并且将地址悄悄散布出去,只等着刘锦与南楚连上线,此计也就缓缓铺开了。
江昭每日在长安宫中急得几要跳脚,时时腹诽着辱骂刘锦办事效率太低,可他却不知道,邦交之事于弱国而言有多难迈出第一步。
若非此时中北国力羸弱,刘锦可算得是邦交先驱。
南楚商铺位于城中通衢之道的点将台街,只有资历很深的间者,才能在这商铺林立的十里长街透过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发现这家名为“得月轩”的珠宝店秘而不宣的真实用途。
得月轩的掌柜是南楚瓜州人,已在中北做间者近二十载,对城中达官贵人都十分了解,是以刘锦前几日在店门前徘徊时,他就起了疑心。
因着店中数十年积压的情报过多,来不及处理干净,原本掌柜已准备下令伙计从后门撤出,可见刘锦这几日皆一身便服,只带四名随从,再加之从宫中传来“左相王嘉意欲与南楚结盟”的消息,掌柜转念一想,也就知道刘锦或许是为此事而来,于是大大方方,正常迎客。
山光西落,池月东上,点将台街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刘锦着一身宽大黑袍,戴着黑帽,趁着夜色自侧门而入,此举是为躲开城中各府眼线。
掌柜不卑不亢的将刘锦迎上二楼坐下,又为他泡了杯上好的顾渚紫茶,这才与他隔案而坐,开口问道:“不知贵客夜访,所为何事?”倒是开门见山。
刘锦眯着眼望定这掌柜一阵,只见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精明能干,面对这样的人,任何遮掩都是无用的,反倒会让他怀疑自己的诚意,刘锦思忖着,索性直说:“本官奉皇上诏命,寻找城中楚使,详谈结盟之事。”面上却是看不出他的情绪。
这话说的奇怪,南楚与中北只通商,不邦交,众所周知并未派遣使臣入京,刘锦话中的揶揄之意,倒让那间者背脊发凉,头皮发麻,自心底生出一股忌惮之意,与此同时,店中伪装成店小二的南楚士兵也都捏着武器,伺机而动。
《孙子兵法》有云,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在此之前,刘锦早已摸清他们的底细,若只为打探敌国消息,而不搅乱朝政,能亲自回去回复消息,只能算作生间。离乡背井在敌国经营如此数十年,断没有为此舍命的道理,因此他有把握,能让这间者将此消息传回南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