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街道比各地繁华许多,可容十二辆马车并行的街道两边摆放着许多摊子,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小贩用尽各种办法招揽客人,吆喝声起此彼伏,好不热闹。
然而,西宁街太子府侧门口却是热闹非凡,道路两边几乎被围观的群众堵了个水泄不通,来往的车马都要绕道。太子府的护卫拼命将如蚁般的人潮朝后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到了他们的主子,但他们怎么推得动百姓的热情?护卫首领只好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以及自己紧紧围在主子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
“哎,那个就是皇长孙吗?长得可真俊啊……”
“是啊,皇长孙不仅模样俊俏,心也好啊……”
很多人听到前面的议论,不甘心看不到皇长孙的脸,又拼命地朝前挤动,人潮如同一条缓缓蠕动的大虫,时而抖抖身子,踢踢腿。
而站在护卫中间,被人如众星拱月般团团围住,受尽这种膜拜的人,却是有些焦急地看着城门那边,时而不时地观望着,只有当身边的嬷嬷投来好奇地眼光时,他才稍稍收敛些,挺直了背静静地等着,内心却早已燃起了一团火。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看到了一顶轿子缓缓朝着这边移动,华祈心里大喜,却没有表露出来,只对着身侧的嬷嬷道:“成嬷嬷,今天辛苦你了,钱姑娘的轿子到了,其他的都安排好了吗?”
成嬷嬷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有些皱纹,恭恭敬敬地回答:“皇长孙且放心,娘娘一早就吩咐下来,钱姑娘的院子以及里头的丫鬟都已安排得妥帖,绝不会让恩人姑娘受到半点委屈。”
华祈点头,再看时,那轿子已被人拥至人群中间,不多时,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侧门口。自有丫鬟上前掀开轿帘,一双小巧的足便踏了出来,沈纤出轿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华祈,还未作何反应,便听得旁边熙熙攘攘的,不禁拧眉,再抬头看时,侧门上的一副金框朱红匾额上书写着鎏金的大字:“太子府。”
华祈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她面前,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雪白色的长袍,领口是金银绣线勾勒的白玉兰,腰间束着宝蓝色的广玉兰缠枝腰带,其上坠着一块碧绿的弥勒佛翡翠,看那玉的颜色纯度,价值不菲,他一头墨黑的发绾在身后比起先前的每次相见都多了几分贵气,那双凤眸里星光熠熠,又比平时多了些喜色,真真是好看极了。
“钱姑娘,一路上可平安?”
“挺好的。”沈纤轻轻地回了句,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从未见过如此的他一般,微微咬唇,轻声问道:“这是你家?”
“嗯。没事,我爹娘人很好的,你看,那是我母亲身边的成嬷嬷。”华祈朝她点头,又指了指候在旁边嬷嬷。
沈纤屈膝行礼:“有劳成嬷嬷了,民女怎么敢当?”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纱裙,简单精致,却到底身子单薄气场不够,衬不出富贵之气唯觉得清新雅致,三千青丝只挽成单螺,上面斜插着一只翠绿色的如意簪,如同涉世未深的少女,见到偌大的场面有些不知所措,但眼里却没有半点慌乱,只是眼珠子朝着四周滚动了一圈,又老老实实地停留住。成嬷嬷不停地打量着皇长孙对面站着的少女,不经点点头:是个规矩的女孩。
见她礼数周到,也微笑着点头,两边的小丫头立刻过来将她扶住,成嬷嬷开口道:“姑娘救了皇长孙,便是太子府的恩人,娘娘念着姑娘不远千里而来,特意吩咐老奴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姑娘不必多礼,老奴可受不起。姑娘舟车劳顿,不如早点入府休息。”
成嬷嬷在前面带路,华祈稍后,两个小丫鬟扶着沈纤走在后面,最后跟着一大队的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太子府侧门,人群也渐渐散去,但他们却没注意到,有几个小丫鬟打扮的人怨恨地看着高门大户里拿到素白的人影,也渐渐淹没在了人群中。
华祈稍后便被太子妃身边的小顺子叫走了,临走时只让沈纤安心住在这里,又嘱咐嬷嬷好好照顾。
“客院的院名大多富贵大气,比不得钱姑娘这般清丽脱俗,雅风轩倒是正好适合姑娘,就住在那里如何?”成嬷嬷满脸堆笑地问。
沈纤知道此次入京必定会受到来自各方面的阻力,没想到才来就被这成嬷嬷讥讽她小家子气,这成嬷嬷是太子妃的人,想来太子妃对她此次进府也挺不满的,不然也不需如此了,但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淡淡一笑:“劳嬷嬷费心了。”
成嬷嬷点头,继续带着她往前走,偶尔也回头看看她,只见她目不斜视,目光清澈,一点没有初入太子府看到那恢弘大气的建筑的惊讶与窘迫,反而落落大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外面的那些姑娘,若是能入太子府怕是会欣喜若狂,而她也就开始的时候有些惊讶,后来竟然半点波澜都没有,若是真的淡定如斯,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雅风轩里清新雅致,里面栽种着不少丹桂,如今正是飘香的时候,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甜而不腻的香味,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里面早有十二个丫鬟候在里面,见人过来了,一起跪下行礼,只称呼她为“姑娘”。
沈纤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成嬷嬷,只道她辛苦了,别的也不多说,免得有初来便讨好太子妃身边的人之嫌,成嬷嬷见她出手大方又懂事,更加欣赏,但也只是欣赏而已,若沈纤敢有别的念头,她也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成嬷嬷走后,回到太子妃的荣华堂,太子妃正斜卧在美人榻上,身上披着大红色的团花福寿锦缎薄被子,眼睛还没睁开便问:“那姑娘如何?”
“娘娘,看上去是个聪慧的,不该问不该说的一句不肯多说,娘娘打赏的那些物什,也只挑了一根如意簪子带着,显然是个懂礼的,目不斜视也不打听别的,似乎对荣华富贵没兴趣,奴婢也看不懂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哦?”太子妃听得她这么说,显然有些惊讶:“对祈儿呢?”
“很礼貌,看不出什么。”
太子妃缓缓睁眼,长眸里映着一丝精明:是个有意思的人,什么都不图,倒是要好好关注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