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继位起,就倡行节俭,繁规琐节从简,谓之休养生息,勿作扰民之举。而听闻东宫你呢,为了一副寿字,遍寻盛京好花样,巧绣娘,大张旗鼓,兴师动众,这就是你所谓的节俭?”
座下的康宁帝姬赵玉质暗道冤枉。
皇后生辰,普天同庆,边上一溜烟的礼价值千金,东宫不过献了幅镶宝寿字,怎么就成了劳民伤财?
这根儿原就不在“礼”上,而在“人”身上。
看得惯的人,求了个普通手串,就千喜万喜,看不惯的人,用心准备了幅寿字,还准备出错了。
诸皇子帝姬也都略有不忍。赵熙行却面不改色,依旧谦恭:“儿臣有罪。请父皇赐罪。”
竟然半分辩解也无。
赵胤看着脚跟前的男子,色如皎月,纤尘不染,半根墨发都不乱,礼节严丝合缝,一举一动都像有人拿尺子比过,完美到毫无挑剔。
简直,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似的。
赵胤的语气愈发生硬:“是么?那朕若说你大逆不道,你也能这般,一声不吭地接下来?”
场中诸人大惊。
赵熙行却只淡淡一拜:“君君臣臣子子。君在子之前。若父皇一定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番话也规矩到了极致。
赵胤猛地面青,一把抓起个瓷盅,朝赵熙行扔去。
诸人阻拦不及。只听砰一声,瓷盅打在了东宫额头,顿时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渗出。
“陛下恕罪!东宫孝心可鉴,万无大错啊!”刘蕙并一干皇子帝姬,慌忙跪地求情。
而身为正主儿的赵熙行,血珠淌过眼角,他下意识地去擦,却看到血脏了玉袍角儿,眉间一蹙,便放下了衣袂,任血淌着。
“儿臣认罪。父皇息怒。”他拜倒,不愠不恼。
这番做派落入赵胤眸底,让他厌恶之色愈浓。
“世人都说,东宫是个十全之人,完美到跟个圣人似的。而民间也称朕为圣人,你这番做派,是比着朕来的?”赵胤一声冷笑。
“儿臣不敢。”赵熙行静静拜倒。
赵胤冷笑愈浓:“要朕看,朕尚不敢称十全,就不知你是去哪儿学的,竟比你老子还会!”
一番对话,隐隐含了大逆的意味。吓得殿内诸人脸色乍白。
“父皇!长兄只是行事苛刻,不近人情,才有戏称圣人!绝对没有冒犯父皇之意啊!”赵熙彻求饶的声音响起。
赵胤一怔,看向赵熙彻,许是被吓着了,十八岁的他哪有皇子的样子,跟个普通少年般,泪眼盈盈,委屈巴巴地瞧着赵胤。
赵胤的心立马软了,颜色缓和了两分,再看到纹丝不乱的赵熙行,便觉太阳穴痛。
“朕迟早要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死!”
赵胤丢下一句气话,便拂袖而去,刘蕙忙跟了过去。
赵熙行还跪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便见一抹墨绿衫子凑了过来。
“长兄痛不痛?”
赵熙彻蹲下来,看着赵熙行额头的伤,毫不避讳地扯过自己的宫袍,就要为他擦血。
赵熙行下意识想阻,没来得及,赵熙彻的宫袍就挨了上去,眼睛里都是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