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欠你,没有对不起你和鸿百。”林深被喉头涌出的腥甜呛了一下,猛烈咳嗽起来。然后又似乎生出了无限勇气,“如果时间够用,光李清洛父子赔不起我父亲和姐姐的命。”他咬着牙嘶吼,说出李既白内心深处一直回避的假设,“如果时间够用,我会让整个李家陪葬,包括你。”李既白心底那根弦啪一声断了。血涌上来,几乎让他分不清幻想还是现实,耳边满满都是林深那句“包括你”。脆弱的t恤不堪一击,一把就能撕碎,李既白狠狠将林深翻过来,脸朝下磕在冰凉的地面上,摆出一个屈辱的姿势。林深像一条被摁在案板上的鱼,拼了命挣扎,然而无济于事。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吸气声,浑身疼得想要死去。他知道李既白带了枪,如果他再激怒他哪怕一点点,就成功了。被一枪毙命,总比漫长的折磨要好。被抓之前他做过很多假设,也模拟过各种结果,他无比确定自己受不了折磨,曾经只是因为冷战和利益,那个人就毫不犹豫抛弃过他,遑论现在他杀了李家人。他可以用命去爱一个人,但不代表没尊严。只求速死。然而终究是低估了李既白。如果在死之前还要经受这种摧残,那还有什么意义。灭顶的恐惧和屈辱占了上风,让他语无伦次地哭喊和乞求,“杀了我,李既白,你杀了我!”停了片刻。身上的重压撤去,方才还激烈的喘息收敛,已经被剥干净的身体在酷热的空气里接收到一阵压抑的冷意,林深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李既白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想激怒我求死?”他冷笑的声音打在耳畔,像恶魔低语,“差点又被你骗了。”林深绝望地闭眼。“林深,你承认吧,你爱我。”李既白像在描述一个客观事实,没什么情绪,“你费尽心思把鸿百的航线彻底切割之后才设局杀李临州,就怕把我牵扯进去。”“宁肯受魏启东的威胁,也不愿意让视频流出来,不是因为自己的面子,是因为怕鸿百受影响,怕我被人指指点点。”“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替我挡下那一枪。”“林深,你这么爱我,怎么舍得把我包括进来呢?”“林深,我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你想死,我偏不如你愿。你欠我的还没还完。你也知道,现在好多人都在找你,我爷爷,甚至魏家,你还有价值。”“魏启东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说,如果这次把你送给他,彻底遂了他的愿,后面魏家那个项目,他会不会再让我半个点?”“你放心,在你跟魏启东之前,允许你先去我那里伺候几天。”“魏启东那里,你也不会待很久,我会和他约定个期限,到了时间你就回来。然后——”他偏头想了想,“然后有别人需要的话,你再过去。”“等你的价值被榨干,再考虑怎么死吧!”……理智是个好东西,只可惜李既白现在没有。每一句话都伤人肺腑,像一把刀,切割着林深的每一寸神经。为什么要赤裸裸剥开真相呢?为什么一条路都不肯留给我?崩溃来得很快,他再也没力气掩饰。“李既白……”“是……我爱你,就算你这么对我,我也……”话已经说不下去,眼泪像开了闸,把这些年的苦难,说不出的委屈,积攒了许久的隐忍,一触而发的崩溃,全都哭了出来。……“求求你,看在我爱过你的份上,别这么对我……”“哥……”时隔多年,林深再次喊他哥,这次却是濒死乞求。“杀了我吧!”那就开始吧李既白嘴唇紧紧抿住,僵在原地。眼前哭着求他的林深,和之前无数个林深重合,勾勒出一个曾经坚强冷硬淡漠的假象。抛开这些假象,真正的林深不过25岁,脆弱,悲伤,无依无靠。连哭都不肯大声。李既白觉得心脏被挤压成一口漏风的深井,冰冷而刺骨。他用了全部力气去堵,那井口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空。他依稀记得18岁就跟在身后的少年,用月下清泉般的嗓音喊他哥。猛然惊醒。他站起来,大步走到床边,从简陋的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折返,一声不吭将地上那人提起来,胡乱套上。然后开门,将人扔给等在外面的罗毅,头也不回离开。全程没再看林深一眼。车悄无声息地开进轮船,载着破碎的自由离开,将一地期望和新生远远抛在那个小岛上。林深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船舱内,罗毅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停在林深跟前。他半躺在一个沙发上,手腕因为挣扎已经血迹斑斑,额头上也有伤,脚踝还肿着,怎么看也没有再逃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