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持续了很久。李既白坐得笔直,肩膀却完全垮下去。悔恨这种东西像慢性毒药,后劲很足,让李既白恨不能回到过去,狠狠扇自己两巴掌。林深稍微缓了缓,要说完这些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很难。然而不破不立,有些事必须要做,有些话也必须要说。“我明里的职责是为李家效力,暗里的职责是为家人报仇。所有人都告诉我,一切美好的、喜欢的东西,就算再普通,我都不配拥有。”“12岁之后,我就从未为自己活过。”“你道过歉,我原谅你了。”林深说出的话并未给李既白带来一丝喜悦,反而更像审判的最后陈词,越来越逼近那个李既白不想听的话题。果然,林深又说:“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体面的告别李既白面色灰败,用力捏着茶杯,林深毫不怀疑再加一分力,那茶杯就会应声而碎。但在这之前李既白松开了手。茶杯没有预料之中的碎裂,李既白也没有预料之中的反应强烈,没有发疯,没有暴起,甚至没有质问。他只是突然之间好像接受了爱人彻底离去这个事实,明白了原来被深爱的人亲口宣判“到此为止”的痛。“阿深,”他轻声喊着,下一秒感觉就能落下泪来,实际上,他已经双眼通红。“虽然知道没有用,但我还是要说抱歉,抱歉让你受这么多苦。是我活该,是我不配拥有这么好的爱人。”“好,”李既白哑着嗓子,每个字都仿佛在刀刃上滚过,舌头都被刮得生疼。“我们到此为止。”他知道林深最不需要道歉,他需要的是时间,足够的时间进行漫长的疗愈,将身上的千疮百孔缝补完好之后,或许,还有重新接纳别人和爱别人的能力。他可以等,等到林深彻底完好的那一天,等到可以重新开始的那一天。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会紧跟在林深身后,无论林深何时回头,他都在。但是现在,他们需要达成统一,给过去,也给彼此一个体面的告别。熬过寒冬,便是春风十里。林深在日常的平淡和忙碌中迎来开学。他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太远,早在开学一个月前,他就重新租了一个新公寓,在学校对面,走路也就十分钟,而且也挨得路清尘家很近。新公寓环境很好,格局和以前的房子差不多,是路清尘帮他租的。房东没见过面,在国外定居,在寸土寸金的大学片区以十分合适的价格租给了林深。生活中这样的小确幸越来越多,合适的公寓,朋友的问候,周末的暖阳,都让人越来越放松。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林深随手拿起来,点开,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今晚要和启航的股东吃饭,上次我们在天空之眼遇见的那个,大概两个小时结束。林深只看了一眼,便扔下手机,继续收拾明天上课用的材料。简单吃过晚饭,看了会书,洗个澡准备睡觉。手机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吃完了,到家了。启航的人都太能喝了,还非要第二场,我不想去,他们就说把你也带上。我说你去留学了,不在家,他们还不信,非要让我当面给你打电话。我不打,他们就说我惧内。信息后面还跟了一个痛哭的表情包。紧接着还有一条:我也想把你带上啊,想让所有知道我惧内。阿深,我就是太想你了。林深看着手机里排了好长的信息页面,不自觉开始往上翻,信息都来自同一个号码,说的话也都是一日三餐的问候和行程汇报之类的碎碎念。比如:明天要去趟南城,有个活动要参加,都是李蓄给我找的麻烦。我非把望合卖了不可。又比如:今天在uh吃饭,朱老板塞了一个美男给我,说和你有几分像。玩什么替身,趁早滚蛋,我以后再也不和朱老板玩了。还有:今天碰到了一个你的熟人,在老孟的饭局上。紧跟着下面还有一条,言辞之间带着点情绪:那人说以前差点跟了你。老孟说这是他的情人,曾经对你一见钟情,老孟当时是打算把人送给你的,但你没理他。不理他就对了,长得真丑!再往上翻,也都是些喋喋不休:吃饭了吗?我刚吃完,附近开了一家餐厅,冬阴功汤很好喝,等你回来带你去尝尝。明天要去老顶那个工厂看看,今晚得早睡,不然明天起不来。老顶现在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看他想上天。等你回来教训他,我现在管不了他。今天去看外婆了,她精神很好,很挂念你。我说你在上课,等放假回来就能看她了。老人家开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