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笙所说的过命交情,是一年前二人同在云生戏院看戏时,遇到了闹事的劫匪。陆曼笙刚巧救了戴晚清,等警察寻来时二人平安无事。之后戴晚清就常来南烟斋,二人便有了来往。
陆曼笙接着问道:“不知道戴小姐都梦到了什么?”
“这……”管家欲言又止,闪烁其词,“陆老板亲自问问戴小姐吧,老身也不清楚。”
听这欲盖弥彰的语气,像是在忌惮着什么。陆曼笙便不好再问,跟随管家走进花园。今日魏之深并不在,戴晚清正坐在花园里喝茶,面容有些憔悴。她远远地见到陆曼笙,面露欢喜地起身相迎:“陆姑娘。”
“结心,给姑娘上龙井。”戴晚清吩咐,结心应声而去。
陆曼笙坐到戴晚清的侧手,仔细端详,这才发现戴晚清的眼下乌青,面颊干瘦,不像是一般病痛之象。待结心上了茶,戴晚清才惴惴不安道:“陆姑娘,实在不得已才将你请来,我这几月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生,耳边常有鸟鸣声,时常梦到黄莺在笼中挣扎而死。那叫声太过真实,令人害怕。”
分明说的是梦境,但戴晚清的神情就像亲身所经历一般慌乱。
陆曼笙蹙眉:“戴小姐有养黄莺?”
结心贴心地边斟茶边替主子作答:“陆姑娘,我家小姐不曾养鸟,魏公馆的规矩是不许养鸟的。”
陆曼笙思忖片刻道:“那倒是怪了。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戴小姐没有养过黄莺,却日日梦到黄莺泣亡,倒更像是有人想托梦与戴小姐说什么。”
戴晚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身后的丫环结心闻言却脸色一变。
那丫环的异样陆曼笙装作没看见,将带来的香料递上,敛眸温声道:“之前给你的安神香听说有些效用,这次我改了几个配方,更温和些,若是梦魇了醒来也不会那么头疼。”
戴晚清如获至宝,欣喜道:“谢谢陆姑娘。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我没有生病,如此下去倒显得我小题大做、无病呻吟了,你却信我。”
戴晚清养病许久,难得见亲友,二人就在这花园中闲谈许久,也没有找到梦魇的因由。见天色将晚,陆曼笙准备告辞。
“啊——”凄厉的尖叫忽然从花园南侧传来。
“是结衣的声音。”结心慌张地看向戴晚清,有些手足无措。
陆曼笙和戴晚清相视而惊,一同起身朝着尖叫声处走去。戴晚清边走边解释道:“结心与结衣都是跟着我的,这几日结衣身体不好,就让她休息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那样子好像是被什么吓到了,有些疯魔。”
结心也顾不得许多,接话道:“这几日结衣和魏小姐一般,说听到了鸟声,我本是不敢说的……”
听结心这样说,戴晚清面色有些不大好,忧心忡忡地看着陆曼笙,陆曼笙只得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远远地只见廊下一个丫环瘫坐在地上,身旁站着几个也是闻声赶来不知所措的下人。戴晚清急忙问那丫环:“结衣,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在房间休息?”
那坐在地上的丫环衣衫凌乱,面色惨白,用手指着地上的一团污迹,惊叫着说:“有……有鸟食,怎么会有鸟食,魏公馆里养鸟的只有她,一定是她回来了……”
身旁的下人朝着结衣指着的地方凑近看去,等看清后也皆是吓得连退几步:“是,真的是鸟食!”
戴晚清凑近,捻了些地上的“鸟食”闻了闻,失笑:“不过是玉米豆子碾的粉团,也许有人想喂路过的琉雀吧,怎么把结衣吓成这样。”
鸟食是新鲜的,众人看得分明。戴晚清伸手拿去给结衣瞧,哪想结衣对着戴晚清胡乱挥手惊叫起来:“鬼!你这女鬼!!别碰我!!”
结衣发怵畏惧的模样惊到了戴晚清,她被结衣挥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好在被陆曼笙扶住。那些下人个个脸色古怪,就连陆曼笙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戴晚清正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平静,突然有爽朗抑扬的男声传来:“哇,怪不得前厅连个倒水的人也没有,这里好热闹。魏公馆没有养鸟,却有人在此喂鸟,若在别处倒是寻常事,可这里是魏公馆,魏先生最讨厌鸟了。”
下人们纷纷后退对那款款而来的男子请安:“叶二爷。”
“陆姑娘也在这里。”说话男子身穿褐色长衫,手中晃着一把折扇,长得是面若桃花、温润如玉的好颜色,笑眯眯地和陆曼笙打招呼。
“叶二爷。”陆曼笙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个招呼,不欲多言。
突然到来的男子名叫叶申,是云生戏院的老板和白帮的二把手。百姓皆戏称,如果魏之深是恒城的土皇帝,那叶申就是魏之深的刽子手——持着最锋利的刃刀,为白帮扫清障碍。与魏之深的冷面无情不同,叶申长得眉清目朗,人人都道叶二爷是好说话的。不过这当然只是表象,陆曼笙断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叶申就真的如他所展露的这般和蔼近人。能爬到白帮老二的位置,想必心机不输于魏之深,手中亦是沾染了洗不尽的鲜血。
陆曼笙常去云生戏院,自然是认得这位叶二爷的,不过她向来敬而远之,但没想到此刻会在魏公馆的内院相遇。叶申竟可以随意进出魏之深的府邸,下人也视若寻常,陆曼笙心中对其更是添了几分警惕。
不过今日叶申倒是少了往日的嘻皮笑脸,一来便问戴晚清:“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