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笙不由自主地辩解:“白帮的生意与程家多有牵连,想必是不想牵连二爷……”
“叶二爷神通广大,却连两个孩童都护不了,真是可笑。”赵信执突然走进来,似乎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赵信执冷着脸继续说:“我是来跟叶二爷打声招呼的,贼匪居然还有一个活口,被我们抓到了,供出了程家大夫人雇凶杀人。就算他们势大,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也请叶二爷不要阻挠。”
叶申微笑:“赵警官随意,还特地麻烦赵警官跑一趟。”
赵信执哼了一声,留了一句“虚情假意”便离开了。
叶申也不在意被赵信执听到自己和陆曼笙的谈话,陆曼笙颇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人的相处,感到陌生又熟悉。
叶申手指轻叩扇柄,发出了“嗒嗒”的声音,思考片刻他唤来杨健。杨健感受到身侧的气息充满了寒意,只听叶申冷声道:“程小少爷说程家藏着真账目,瞒着我们借白帮的势敛了许多黑财。将真账目交给魏爷,断了和程家的生意,和魏爷说是我的主意。”
杨健低声说:“二爷,就算死的真是小留仙,但明面上也与我们无关……程家的盐厂和我们合作良久,就这样断了有些可惜。”
“胸怀狭隘、心含憎恶的女人当家,成不了什么气候。就算我们放任不管,也维持不了多久。况且,人偶尔也要凭心意做事,这才有趣。”叶申微笑,“是时候了,盐厂我们抢了便是。”
果然还是那个心思缜密的叶二爷,并没有意气用事。此时正是借机吞并程家的好机会,杨健笑着领命离开。
“听说叶二爷和赵警官渊源颇深啊——”站在一旁,听了两拨谈话的陆曼笙颇有意味地拖着长音说道。
“他怨恨我害死了他的大哥。”叶申下意识地苦笑答道,“也是我的大哥,你见过的那位。”
陆曼笙难得露出笑容,颇有些玩味:“你们兄弟二人,其实很像的。”
叶申惊觉失言,别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陆姑娘,小留仙走了吗?”
陆曼笙指着程小少爷身边的空位说:“他在那里,看着他。”
叶申点点头,朝着程小少爷看去。程小少爷坐在以往常坐的位置上,看着空旷的戏台,似乎还能看到旧日热闹的场景。想必这么多年难熬的日子,听小留仙唱戏就是他最大的藉慰吧。
陆曼笙感叹道:“小留仙打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去替程小少爷死,不然也不会把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到。领着程小少爷逃跑,毒死贼人,桩桩件件都是照着他想的走的。”
“然后自杀。”陆曼笙了然地道,“他右手虎口的伤是自刎时留下的痕迹。”
叶申亦是点头:“不过叶某不明白,二人换了就罢,为何小留仙还要设这样离奇诡谲的局,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多此一举。”
陆曼笙并不认同,笑着说:“他就是想让大家知道,程小少爷在程家受到了怎样的虐待。况且他是个戏子,就连死这场戏,他也想要演到最后。如此精彩,很值得我们为他喝彩。”
“是场好戏,只是苦了云生戏院又少了一个名角。”叶申深感遗憾地摇摇头,继而道,“小留仙把所有的家当都留给他了,以便他生活无忧。既然这是他的心愿,叶某只好护他周全了。”
陆曼笙福了福身子,粲然一笑:“多谢叶二爷。”
叶申欣喜:“难得听到陆姑娘的好话。”
但下一句陆曼笙的回话便让叶申幻想破灭,陆曼笙坦诚道:“小留仙让我与叶二爷说的,我转达罢了。”
叶申怅然若失:“也是了,陆姑娘怎会对叶某如此和颜悦色,饶是叶某自作多情。”
陆曼笙转过身子,看着那盯着唱台有些痴傻的程小少爷,本打算走过去和他说几句话。
“麻烦陆姑娘,不必告诉他我在。”耳旁有个婉转的声音传来,悠远细长,又无声无息,低唱浅吟,“免得他会牵挂。”
第四章
是夜。
警官赵信执走在万籁俱寂、寒夜阴森的静谧小路上,周遭没有光源,眼前漆黑一片,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赵信执心中警惕,下意识伸手去摸挂在腰侧的配枪。腰侧空无一物,赵信执心中惊愕,难道自己把枪落在警局了吗?
片刻后赵信执沉静下来,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夜晚,蹲守抓捕凶犯的时候,情况往往会更加凶险,黑暗反而成了隐藏身影很好的工具。周围静得骇人,赵信执正在思考要往哪里走,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闪过。
赵信执立刻熟练地压低身体,观察对方——只见那背影清瘦高大,应该是个男人。赵信执感到异常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警察的直觉让赵信执觉得这个男人有问题,所以放轻了脚步紧跟在男人身后,想看看他要去哪里。那男人仓促的步伐透露出他焦急的心情,大约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偷偷跟在他身后的赵信执。
就这样跟着男人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男人终于在一所破旧的房子前停下。赵信执抬头打量这座建筑,看上去像是仓库,斑驳的墙壁和破损的窗户都显示这所仓库已经被废弃了有些年头了。
赵信执心中惊诧,他曾经来过这里!
在微弱的月色下,那个男人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走进这个仓库。赵信执看清男人穿着褐色的皮衣,身姿挺拔。不过片刻,男人似乎已经做好决定,走上前敲门,那残破的门在男人的敲击下发出“砰砰——”的闷声,伴随着尘土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