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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挖坑给你跳（第1页）

皇帝的葬仪繁复，确定了典喪官之后，接下来便是百官素，帝室哭踊如礼，沐浴如礼。典喪官开始料理天子的后事，各处的藩王没有接到旨意是不能随便进长安哭丧的，他们只能在接到的通报皇帝丧事的符节的时候，在各地哀哀痛哭表示对皇帝的哀悼。等着小敛，大殓之后皇家的宗室和诸侯王里面有资格来给皇帝哭丧，在官员的带领下在灵前致哀。接下来就是太子到了天子的灵前，大臣们请太子继位。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为太皇太后。

前朝一连几天都是哭声不断，后宫里面也不能闲暇片刻，诸侯王们可是一个人来的，有些王爷带着儿子有些王爷带着王妃和女儿什么，大家都是老刘家的人，论起来全是亲戚。这些人难道不来见见太皇太后和太后么？窦太后从太后变成了本朝第一位太皇太后。窦漪房从吕后身边的侍婢成为大汉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代价却是她不仅失去了丈夫还失去了儿子。这样的打击即使是从容镇定如窦太后，也不会很快的接受现实。太皇太后的心情不好，连带着身体也不好了。因此接见这些诸侯王的王妃翁主什么地都要事先安排，像是有些不受重视的诸侯王，他们就很难得到太皇太后很快的接见。

景帝留下不少的嫔妃，哪些有儿子女儿，可以等着丧礼之后跟着儿子女儿回到封地上享受着晚年生活。但是那些没有生育的嫔妃们要如何让处置就成了当务之急。皇帝还没下葬，嫔妃们暂时也不能挪到杨陵给皇帝守陵。但是未央宫后宫各处宫殿实在不适合她们住了。这些嫔妃要从她们的宫殿搬出来，暂时把她们安置在一起。

在天子灵前请太子即位之后，三公在皇帝的棺椁里面安放种种陪葬的珪璋等精美美玉做成随葬品，穿着金缕玉衣的皇帝带着满满的一棺椁珍宝，算是正式的入殓完毕绘着精美图案的棺椁盖子盖上接下来就要等着太仆选出来下葬的日子，新皇帝和皇后送大行皇帝灵柩去已经修建好的陵墓安葬了，把景帝生前的衣服和用具安放在郷殿里面皇帝的丧事才算是告一段落，期间好多的事情都要有人费心筹划的。

阿娇这几天也很累，她要吊唁的时候跟在王太后的身后在景帝的灵前伤心地哭泣，还要去长乐宫安慰精神不好的太皇太后。

这天是哭踊的大日子，春儿和沅芷湘兰她们下午的时候就开始给阿娇云准备要去宣室殿哭踊的装备了。阿娇看着几个侍婢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的，春儿对着沅芷说：“绢子要多准备一些，省的一条脏了娘娘用湿的绢子擦脸岂不是难受？”说着沅芷早就预备了足足有十条绢子：“这些全是奴婢昨天晚上连夜赶制出来，娘娘你千万记着，这些纯白色的丝绸的，上面都是浸泡了薄荷的汁子晾干的。你哭的嗓子不舒服，就拿着绢子放在嘴边吸一吸能好受些。”说着沅芷又翻出来几条浅黄色的绢子对着阿娇耳提面命的：“娘娘，这个上面——”沅芷偷偷摸摸的看看身边，见着没外人低声的说：“上面浸泡了姜汁，哭不出来的时候拿着擦眼睛也好啊。”

阿娇听着侍婢们给她预备的东西，嘴角抽搐一下：“这些东西你怎么想起来的？我可不要这些！”

边上的湘兰的插嘴说：“娘娘对着大行皇帝的孝心可嘉。但是娘娘想想，要哭一晚上呢，众目睽睽的，娘娘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万一是娘娘没了眼泪哭累了，他们怎么说呢？奴婢准备些小点心，等一会娘娘吃了，再放一些在袖子里面省的到时候肚子饿了。太子，现在是皇上了，皇上和娘娘站的远，不能时时照应着，特别叫身边的杨得意告诉奴婢要给娘娘准备东西。”阿娇看着湘兰拿上来的点心，忍不住心里一暖。其实这场丧礼刘彻才是真的辛苦呢。她竟然没想到这个，阿娇拿着个点心尝尝，味道清甜带着蜂蜜的甜香气。

舌尖传来的甜美滋味渗透到了心里，小巧的点心做成棋子大小，被烘烤的金黄酥脆，里面夹杂着杏仁还带着乳酪的香气。阿娇很喜欢这个点心，她忍不住问：“这个点心是谁做的，以前怎么没见过的？”

湘兰抿着嘴笑着说：“娘娘喜欢就好，这是皇上亲自吩咐拿乳酪蜂蜜做的，如今是斋戒的时，陛下担心娘娘的身体弱吃不消，特别叫人做的点心的。娘娘喜欢吃正好，放在袖子里面半夜的时候也能垫补下。”

舌尖清甜的滋味给了阿娇好心情，她很清楚今天晚上是不能休息的，下午她找个时间干脆是闷头睡觉了，不养足精神这一晚上的哭踊是扛不住的。傍晚的时候，阿娇被两个侍婢叫醒了，湘兰和沅芷一左一右的把她拉起来。阿娇迷糊的说：“什么时候了。我好像刚刚睡着似地。”

沅芷拿着温热的帕子给阿娇擦脸：“娘娘已经日暮时分了，快些起身吧！”湘兰指挥着侍婢们拿来衣裳服侍阿娇穿上。喝了几杯清茶，阿娇总算是精神了点，好在是孝期，她也不用在脸上涂涂抹抹，长长地秀发不用梳成复杂的发髻，直松松的垂下来在背后挽成个垂髻。身上穿着粗麻布孝服，衣裳的毛边都扎在外面。和宫中别人的孝服比起来，皇帝和皇后的孝服看起来更粗糙，越是粗糙的孝服，越是昭示了穿着这身衣裳的人和死者的亲近程度的。

西边的天空变得血红，阿娇扶着侍婢的手向登上马车向着宣室殿而去，等着阿娇从马车上下来，宫殿外面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景帝留下的嫔妃和命妇公主们都已经站在殿外等着了。见着女儿从车上下来，大长公主脸上难得显出来微笑。登上皇位的第一天，刘彻尊生母王皇后为太后，尊祖母窦太后为太皇太后，册封陈阿娇做皇后。现在她的女儿已经是皇后了。

“娇娇，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了。”长公主立刻过来拉着女儿上下打量着，最近的事情太多了，长公主成了大长公主，新皇帝对着这位姑妈很是尊敬，来京城吊唁的诸侯们哪有不来馆陶长公主的府上走动的呢。因此尽管失去了亲哥哥，但是失去亲人的哀伤很快的被奉承和谄媚给冲淡了。长公主成了大长公主，虽然刘彻还没给姑姑兼丈母娘上大长公主的封号，但是上封号和加封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自己的女儿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自己也要更上一层楼，刘嫖内心的哀伤也不那样浓重了。

阿娇拉着母亲的手说：“听说这些天母亲也忙得很，还请母亲保重身体。”说着阿娇要拉着长公主一起进去的。谁知刘嫖却是放开了阿娇的手：“你现在是皇后娘娘了，阿娘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这是刘彻和阿娇作为新任皇帝和皇后第一次正式的亮相，长公主才不会抢走了自己女儿风头。

阿娇站在殿门前，靠着西边的位子，她的身后按着次序站着大长公主嫔妃王妃和命妇们的。东边则是留给了皇帝的带着宗室百官站队。很快的刘彻也从的宣室殿的后面出来，这几天刘彻都没时间和阿娇见面，这是他们从丧事开始之后第一次见面。刘彻这些日子变得消瘦不少，可是整人的精神很好。他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阿娇，因为当着好些人的面前刘彻给了阿娇一个温暖的眼神。

放在殿门前巨大的铜壶滴漏被住满了水，随着水滴一下一下的滴进了下面的水盆，许昌宣布哭踊仪式正式开始。皇帝带着宗室和官员们先进了殿内。接着便是阿娇带着嫔妃和宗室贵妇们进去的。就在阿娇抬脚埋进了宣室殿，忽然程夫人加快了步子，整个人竟然和阿娇并排着进去了。

程夫人以前也很得景帝的宠爱，她生了皇四子皇五子和皇八子，而且程夫人性子张扬，整个后宫里面就连着王娡也要让她几分。今天在先帝吊唁仪式上程夫人忽然发难的，那些嫔妃和命妇们都暗自心惊。

阿娇没想到程夫人竟敢这样目中无人，她的脸上顿时冷下来，她冷冰冰的扫视一样的程夫人，程夫人虽然有些年纪可是依旧是风韵犹存，一双吊梢眉斜斜的上挑着。程夫人目不斜视，仿佛自己才是整个仪式的女主人。

对了，程夫人的儿子江都王刘非觉得自己在七国之乱中表现英勇可惜没得到更大的封赏，刘非一直心里有怨言。但是有了刘荣的例子在前面，刘非也不敢表现出来不满。倒是程夫人经常在后宫里面说些刘非的封地狭小贫瘠的话。现在景帝驾崩，刘非来京城奔丧，他依旧是希望刘彻这个弟弟能看在兄弟的情分上给自己增加封地。或者改封更好的封地给他。只是刘彻根本不理会这个茬儿，闹的刘非肚子里面不满。今天程夫人在众人面前给阿娇下马威也是为了儿子助阵的意思。

阿娇身边的湘兰想要的张嘴训斥程夫人，阿娇却是紧紧地抓住了湘兰的胳膊，暗示她不要出声。等着到了景帝的灵前，程夫人一脸愤愤的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洋洋得意的给阿娇个示威的眼神。阿娇忽然想起一件事对着湘兰低声的说：“太后怎么不来？”

“太后说身上不舒服，再者太后说今天是皇上和娘娘行礼，她不便过来。”湘兰低声的说着。今天的哭踊太后不来也是可以的，王太后很体贴的把舞台留给了阿娇。阿娇听着湘兰的话眼神一闪就不说话了。

哭灵是个力气活，等着哭了一会，阿娇感觉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整个人头晕脑胀的。跪在席子上，阿娇拿着沅芷预备的带着薄荷清爽气息的绢子擦擦眼泪，眼皮都哭的红肿了，拿着绢子稍微的敷一下舒服了不少。阿娇偷眼看着另一边的刘彻，还真是男女有别，同样是伤心痛哭，比起来这边的哀哀欲绝，东边这些男人们都含蓄的多了。刘彻跪在最前面，深深地低着头的，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看得出来刘彻是真的很伤心。

阿娇看看景帝的棺椁，她忽然有种人情冷暖的感慨，虽然殿上哭声震天，但是真正伤心地有几个人，景帝的这些儿子里面真正伤心地只怕也就是刘彻一个人了。刘非为了封地的事情还是一脸怨恨，刘荣已经不在了，刘荣的同母哥哥刘德则是一脸战战兢兢的样子。他生怕皇帝因为他和刘荣的关系要对他不利，剩下的几个王爷也是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自己身后这些女人虽然都是一副哀伤欲绝的样子，可是阿娇讽刺的捏着袖子里面浸泡过姜汁的绢子。焉知这些女人的袖子里面没装这样的东西呢。

她忽然想起来的前几天刘彻叫人送过来一张绢帛，那上面只写着一句话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声，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果真是今天真实的写照啊。当初自己竟然没有体味出来这个情境意味。这个刘彻比当年的自己更仔细敏感。想到这里阿娇心里一动，程夫人这样做更多的是想激怒自己。即便是刘非没得到更多的封地，但是程夫人也犯不着给阿娇没脸。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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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唁结束，阿娇感觉自己跌膝盖已经跪麻，沅芷湘兰两个侍婢上前扶着阿娇起来，等着阿娇站起来她不经意的向着身后一看，脸上更难看了。程夫人已经扶着侍婢的手站起来，一也不管皇后还没从离开，她已经抬脚向外走了。阿娇刚才也不过是碍着吊唁仪式要开始不想起风波才忍了。阿娇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不会容忍有谁无视自己的威严。

阿娇对着沅芷使个眼色，沅芷上前直直的站在程夫人面前木着脸道：“程夫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程夫人则是拿出来庶母的架势，对着沅芷仰着下巴：“我是江都王太妃，是先帝亲自册封的夫人，哪有长辈给小辈让路的道理！”

“鲁王是你的长子，程夫人怎么自称是江都王太妃了。那不成程夫人是嫌弃自己的长子，可怜鲁王昨天还在太皇太后跟前念叨着要把夫人接到自己的封底上奉养呢。鲁王就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个事情。”阿娇忍着膝盖的酸疼麻木，尽量平稳的走过来。

看着阿娇一身气势，程夫人刚才庶母的气势顿时没了，这个时候刘嫖看不过眼，她亲自出来要修理这个给自己女儿下马威的程夫人了。“哎呦，这是谁，原来是你！难怪先帝不肯给江都王太多的封赏，全是因为先帝觉得江都王的性格和他的生母太像了。也不知道是谁为了霸占皇上的宠爱，自己不方便还能霸占着皇帝，把身边的的贱婢冒充自己侍。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先帝要不是看在你生了两个儿子的份上早就治你的欺君之罪了。你敢在这个时候藐视皇后，我看你是——”阿娇忙着拉着刘嫖低声的说：“母亲这个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阿娇拉着长公主先走了。

“阿娇，你放心，娘给你撑腰！她一个先帝的嫔妃也敢你这个皇后眼前作威作福，呸，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长公主气呼呼的。

“娘，我看这不是程夫人糊涂了，这是有人挖好了坑等着我跳进去呢。我身为皇后第一次在群臣和命妇跟前露面，就和先帝的夫人起冲突，以后别人会怎么说。”按着阿娇以前的性子，谁给她难看，阿娇绝对会直接回击。阿娇的心里是痛快了，可是皇后跋扈的名声就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