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擦的声音不断重复,周而复始,单调如一。
穆清嘉想多听他说说话,不然的话,他总觉的自己和对方,两个里面总要消失一个。
但真听到对方说话时,他又生起酸楚的滋味。
洞窟之外,暴雨疯狂轰击着地面,捶打顽石,激起呛人的尘土。
暴雨的轰响声中,男人痛苦地喘息,世界是那般喧嚣吵闹,穆清嘉却能听到那人指甲插入皮肉的声音。
“疼。”
他的额头撞击在石壁上,却不能缓解皮肉的痛楚万一。
通向力量的捷径布满了沉痛的代价,他终究自食恶果。若想终止折磨,除了剜去这一身皮肉外,别无他法。
但还不到时候。
剑还不到归鞘的时候。
皮肤上的咒文闪着耀目红芒,照亮了洞窟深处的一截断木。他迫不及待,踉跄地爬到断木旁,待到近时,却僵住手,不敢触碰。
他不想灼伤他。
于是男人慢慢倒下,蜷缩成一团,就在断木一尺之外。
“好疼、好疼、好疼……我好疼。”他呢喃,“好疼啊师兄。”
泪水来不及流出眼眶,便被蒸烤成透明的空气,消失得无影无形。
他在求救。
穆清嘉很想很想回应他,却不能。
他疯狂地想,想看到他为何疼痛,想动,想说话,想抱住他承受他的痛苦,却不能。
星芒渐黯,支撑着穆清嘉意识的微薄能量消耗殆尽,他重新沉入混沌中。
“我好想你。师兄。”男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也很想念你。
——如果能再次醒过来,我一定要说出这句话,然后陪在你身边。
穆清嘉知道自己栖身于一截断木中。
或曰,步琛口中“一截非常宝贵的返魂木”。
若得此木,雕刻后便可轻而易举地附着灵魂于其上,魂魄不再限于本体的五成力量,不再限于附灵的时限。
拥有与生前相同魂魄和相同身体的他,不再是赝品,而会是真正的穆清嘉。
这便是附灵术的终极,“复生”。
但复生的要求并不止于返魂木的质地,炼器者还需将物品雕刻至绝对相似,无论是具体的细节,诸如发丝;还是抽象的精神,譬如风骨。
直至绝对相似,又再满足诸多苛刻条件,魂魄才能与其完美贴合。
由此,诓骗天道,得以重生。
穆清嘉直至现在才知晓,为何霍唯脸盲到认不出任何人,却能一眼就认出自己的模样。
因为自己的全部,都是于他万亿次的失败中,于铭心刻骨的痛苦中,诞生的。
辨不出眉目,雕不出形貌,就用旁的木料一遍一遍地尝试,一次一次地失败,直至最后描摹出的脸,与记忆中的他相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