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被握得更紧了,又是一个轻声的问题。
“那师兄,你有伤害古越的百姓吗?”
陆望予用双手捂住了执约的手,像是将最后救赎的微弱火光,笼在了手心。
他缓缓摇头,道:“若是收服,则不可扰民,而且伏击我父亲的是叱牙军。冤有头债有主,我只破王庭,诛叱牙,还不至于对普通百姓下手。”
卫执约如释重负,他心头阴翳尽散,轻轻地舒了口气,眼神清澈,如春雨下的泠泠激流,道:“我就说,师兄不是坏人。”
他解释道:“我很庆幸,师兄你没有伤及无辜……虽然朝代更迭,两国纷争常有,但若是他们一定要我们为古越的覆灭给个交代,那便等完成了与容晟府的约定后,我们一起去。”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一起面对。”
陆望予心上的巨石落下,发出重重坠地的闷响。
他慢慢将头抵上了两人相握的手处,像是疲惫而孤独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缓息的地方。
他没有说那场伏击后,大晟朝廷平静的表象下汹涌的暗潮。
他没说他一人坚守将军府,孤军奋战的日日夜夜。
他没说那络绎不绝、登门造访的刺客杀手。
他更没说,在那个时候,打下古越,是他唯一的选择。
只有打下古越,他才能在群狼环伺中,为定远军的十万将士搏出一条血路。
那段时日,他就这样匆匆接过定远将军府的重担,肩上背负着十万将士的性命,周旋在豺狼虎豹之间。
从来可蔼可亲的舅舅,派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杀手。一向忠厚的父亲的下属,以他为靶,争夺军权。
他日夜配刀,不敢熟睡。因为他根本猜不到,那些将军府的暗谍,会什么时候与刺客里应外合,潜入他的房中,给他致命一击。
从那以后,他袖中一直藏刀,睡醒的第一刻,便能思绪清明。
所有的艰难,他都咽了下去,只用个“私仇”便草草概括。
因为他知道,这种权谋之术从来都是以别人的鲜血为棋,以无辜者的性命为赌注。
那些人不干净,而被迫参与其中的他,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所谓的被动入局,不愿任人宰割,从来都不能作为开脱自己手中罪孽的借口。
他一直不愿,也不屑用那些过往,为自己的杀孽开脱。
但即使是这样,执约还是能一如既往地信任他,能够坦然地接受他的错误,然后坚定地做出,等完成这些事后,陪他一起受罚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