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一边走一边说:“你们两夫妻真怪,看上去他又不是对你没意思,还紧张得很呢。”
我又叹口气,“他这人一时一样,不能相信。”
“莫非是转性?人家说转性是回光返照。”
“无忧,你真是狗口长不出象牙来。”
“无迈,你仍然爱他,是不是?”她看着我。
我开出篷车,“这部车在香港一年用不到三十日。我们到郊外兜风去。”
我们的车子飞驰。
兜完整条香岛道,在山顶停下来喝咖啡。
我问:“纽约的生活如何?”
“不及这里神采。”
“你们那里,艺术家到底多些。”我微笑,“有没有真艺术家这回事?”
“有,”无忧说:“不过你不会见到他,梵高未死之前谁见过梵高?”
“你看这雾多妙,无忧,你应当把这般美丽景色记录下来。”
“还有什么雾比卡普利的雾更美妙?”她说:“姐,记不记得当年咱们姐妹俩暑假徒步走遍意大利?”
“当时年少春衫窄。”我转过头来。
“什么年纪?十八、十九?”
“我微笑,总而言之,那时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我说:“面颊上没有一颗雀斑,半丝皱纹。”
她坐下来,忽然静默。
女人想到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再乐观还是恻然。至于我,因为早打了输数,觉得一生已经完结,所有只有麻木,说起当年的事,象与自己全部无关,那一章书是完全翻过去了。
“春光明媚哩。”无忧扶在拦杆上。
“可觉得寂寞?”我问。
“那当然是有的,”她说:“女人总是女人,出来之后一个人,不见得天天找到伴来陪你——这也是你不离婚的原因?”
我很坦白,“是的,我并不是个勇敢的女人,要我从头再恋爱一次,斟介婚嫁,实在没那个胆色。”
“他们都说第二次婚姻会比较幸福。”
“世上永远有例外,罗连赫顿四十岁还是红牌模特儿,但是不是每个女人四十岁都前途似锦?有时是要照一照镜子的。”
“瞧是谁来了,季康。”无忧说。
我抬起头,季康缓缓走过来。
无忧问:“你约他的?”
“他天天在这里午餐,这里近医院。”
她拾起手袋,“我回酒店,有什么事找我。”
我说:“耽会儿见。”
无忧点点头,叫了街车走。
季康坐下来,“同他说了没有?”
“我是不会离婚的,季康。”
“我真不明白你。”他无奈地说。
我看着天空,也许我还有所留恋,我要等他先开口,待他亲口同我说,他要同我分手,届时我会走得心甘情愿。
“人同人的关系千丝万缕,不是说走可走的。”
“很多女人都比你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