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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梁大牙吃了一惊，察言观色，才知道东方闻音这回是真的恼了，便收敛了嬉皮笑脸，穿着大花裤头跳了出来，搂着膀子跑到里间，三下五除二地擦干身子，穿好衣服，一本正经地走出来，捋过一条长板凳往东方闻音面前一横说：&ldo;坐。&rdo;

东方闻音气鼓鼓地说：&ldo;不坐，就站着说。&rdo;

梁大牙哈哈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说：&ldo;咦唏，气儿还不小。&rdo;阴阳怪气地干笑两嗓子之后，腔调陡然一拐，说：&ldo;可是，本大队长历来就有个规矩，不跟站着的人说话。你不坐下来，本大队长就不听你的意见。&rdo;

东方闻音气呼呼地坐下去，仍然把脸蛋子憋得鲜红，说：&ldo;坐就坐。&rdo;

梁大牙窃笑了，他约莫他的小把戏已将东方闻音的火气泄了一点，自己也捋了一条长板凳同东方闻音面对面地坐下，挤眉弄眼地说：&ldo;你找咱做什么？又要批评咱？不就是唱了几个歌子么？凹凸山的老百姓唱了几十年几百年，你个小小的……你能把这个风俗改过来？真是少见多怪。&rdo;东方闻音说：&ldo;我们是八路军，要遵守八路军的纪律。&rdo;梁大牙说：&ldo;《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你教给咱的，里面有不偷针不偷线，就是没说不让唱秧歌。唱个秧歌不偷不抢不奸不淫，犯了哪道天条？&rdo;

梁大牙这么一说，东方闻音一时反而语塞。她没想到梁大牙嘴巴还挺利索的。见东方闻音发窘，梁大牙话锋一抖，转守为攻：&ldo;要说意见，本大队长对你倒是有一个意见。&rdo;东方闻音吃了一惊：&ldo;什么意见？&rdo;

梁大牙说：&ldo;咱是个粗人，一根肠子通屁股，直来直去。我问你，你们是不是不相信咱，不放心咱？&rdo;

东方闻音更诧异了，反问道：&ldo;谁是你们呀，谁不相信你不放心你呀？&rdo;

梁大牙冷笑一声：&ldo;别给老子打马虎眼了。你和宋队副、马师爷，还有几个中队副，常在一起嘀咕事儿开小会，都背着我，是个什么意思？&rdo;

东方闻音恍然大悟：&ldo;噢，你说的是这档子事啊。梁大牙同志，我跟你讲，那不是开小会，那是开党的会呢。你不是党员，当然不能参加。&rdo;

梁大牙一听此话不是个味儿，眼珠子就瞪圆了，一蹶子跳起来，大声嚷嚷：&ldo;咦唏，咱都当上八路军的大队长了，怎么能不在党呢？你们弄错了吧，本大队长是个老共产党了。&rdo;

东方闻音噗哧一下笑出了声，然后耐心地解释说：&ldo;共产党和八路军不完全是一回事，参加了八路军还不等于就参加了共产党。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进组织，八路军只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一支军队。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还有新四军和其他的抗日武装以及地方组织。&rdo;

这一席话差不多都是杨庭辉和张普景逐字逐句教给她的，今天终于都派上用场了。看得出来，那个一向张牙舞爪的大队长也被镇住了，听得抓耳挠腮。东方闻音的心里不禁感慨，难怪张普景总是说思想政治工作法力无边呢，果真如此啊。

梁大牙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点，一拍脑门说：&ldo;噢，你这么说咱晓得了，共产党是老子，八路军是儿子。共产党有好几个儿子，儿子在了党也可以当老子，是不是这个理啊？&rdo;

东方闻音觉得梁大牙的这个比方不伦不类，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说：&ldo;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rdo;

&ldo;那咱什么时候能在党啊？&rdo;梁大牙穷追不舍，又问。

东方闻音说：&ldo;你不是说我们开小会吗？我告诉你，我们这几天倒是真的开了几个会，就是研究你的入党问题。&rdo;

&ldo;咋样，大伙同意了吗？&rdo;梁大牙紧张起来。

&ldo;有的同志同意，有的同志不同意。&rdo;东方闻音如实相告。

梁大牙顿时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ldo;他娘的谁敢不同意，我砍了他的脚后跟。&rdo;

东方闻音抿嘴一笑，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说：&ldo;你看你，又急躁了吧？这也是有的同志不同意你马上入党的理由之一。&rdo;

梁大牙愤愤地说：&ldo;老子跟鬼子作战，从来都是裤腰带吊着脑袋。我不在党，谁配在党？你们那些在党的，我看没有几个能跟老子比的。&rdo;

东方闻音沉默了。

来到陈埠县之前，除了张普景郑重其事地找东方闻音谈话，布置她&ldo;如果发现有背叛党的利益的行为，只要证据确凿，你可以代表组织随时临机处置&rdo;之外，杨庭辉也专门单独召见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了许多话，明确了一点，改造和帮助梁大牙，是她的中心任务。

还有，离开梅岭之前，特委的江古碑也跟她谈了话，还送了一个小本子给她，上面写着：&ldo;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东方闻音同志，你是要到一个十分复杂和危险的地

方工作了，我等待你的平安和胜利。&rdo;并且再三交代她，这个小本子不要让别人看见，尤其是不能让梁大牙看见。东方闻音不知道江副书记的这个&ldo;求索&rdo;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说的&ldo;危险和复杂&rdo;是不是指对敌斗争的形势，但是她从江古碑的目光里感受到了一种深沉而又难以言说的情感。显然，江古碑对她跟梁大牙一起工作也是极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