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啊,”福亲王咧开嘴笑了:“核雕嘛?我送他,他戴上了。”
蔡伯年脖子都前伸了,嘴巴半天没合上:“圣上还戴上了?真的?”
“真的啊,我骗先生干嘛。昨儿我把漆干了的岁岁平安给皇兄送去了,也亲手给皇兄戴上,应该今天先生就能看见了。”
蔡伯年压住惊讶,明明那天,他亲眼见到圣上对此物不喜至极,还痛斥国内奢靡之风盛行,连寻常百姓家都喜欢攀比。
但是,另一方面,福亲王还真用不着骗他。
再者,圣上究竟有没有戴核雕,他来了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只是圣上突然改变,个中必定有缘由。蔡伯年好奇道:“难道是哪位官员,上奏劝告圣上?”
福亲王回道:“都不是,皇兄一向说一不二,满朝官员没人敢劝的。就是我偶遇一位隐世核雕大师。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我穿得很丑,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但他说的话让我觉得很有道理,就请他把话都写下来,让我鼓起勇气劝一劝皇兄。”
蔡伯年又问道:“哪位大师说了什么?”
福亲王有些羞愧,掩面道:“太多了具体我背不下来,就第一句反复背过,赞皇兄把国家治理得很好。”
蔡伯年闻言也有些羞愧。
事情的最初,就发生在他身边,他满腹经纶,明知道会产生种种弊端,却没敢触怒圣颜,于是闭口不言。原想朝中会有人劝导,却没想到君强臣弱,臣子会弱到这种地步,让过分简朴的风气蔓延,才让一位未知福亲王身份平民出谋划策劝导。
下午,秦叙终于来了。
只见秦叙穿着一身修身淡青色的衣裳,上裳贴身,显得比宽松的衣服更为挺拔高大,衣摆下摇荡着雪海青松,减了几分常穿玄衣的戾色,增了几许清雅淡泊。而他的腰侧,在龙纹玉佩之下,果真吊坠着一枚核雕!
这也改变得太快了些,不知是谁,能改变当今圣上的主意。
蔡伯年一边亲自相迎,一边不禁欣慰道:“陛下比往常穿得更考究了些。”
福亲王笑嘻嘻地说道:“是吧,今儿是要见师长的,一国之君穿得寒酸那像什么话呢,必须穿得华美,这是我帮皇兄设计的。”
蔡伯年:“……”
秦叙一来,送了蔡伯年喜爱的文集当贺礼。
今儿为蔡伯年贺寿的,除了秦叙和他弟弟,还有蔡伯年的一众老年好友,诸如安平书院的山长、蔡伯年在垦田戍边时认识的老将领战友们、不在朝中的文坛至交、还有爱好相同喜欢珍品藏品财大气粗的老王爷们、知道内情的丞相忱奕,等等。
皇帝、皇亲、当官的和平民文人坐在一起,今天,没有身份之别,都是为老好友贺寿而高兴。有几位文人不知秦叙身份,倒也像和年轻小辈交流一样,并不拘谨。
要是吴英祈也来,如果他表现尚可,在蔡伯年的引荐之下,自然可以认识蔡伯年的一众好友,蔡伯年的好友们见他是蔡伯年的徒弟份上,很容易去关照一下。可惜他撕烂了请帖不来,还惹怒了蔡伯年,不敬师长,仕途之路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在寿宴这么喜庆的日子,蔡伯年也不愿对白眼狼长篇大论。这么多老朋友到来,连圣上本人也亲自戴上核雕,蔡伯年收到两枚核雕精品作为寿礼,谁不爱趁机炫耀一下呢。
还没开席的时候,蔡伯年亲自到库房去,喜滋滋地把两枚核雕礼盒捧了出来,放到大堂中央,引老朋友们一起观看:“今年的寿礼老夫收到了两枚精品,保管你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两个礼盒一打开,蔡伯年舌灿莲花,把本来就非常精美的两个精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加上秦叙本人都戴着一枚核雕,懂得欣赏的老王爷们一眼就非常喜欢了,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一个个传阅,又问及是谁的作品。
蔡伯年云淡风轻地撸了一把半白的胡须,说道:“是我一位不肖徒弟的前夫人卢氏送的。”
“送这样的精品,能说是不肖徒弟吗?”一位老亲王笑着打趣道。
蔡伯年蔡伯年本来不想提,但是别人问到,他就顺便说一嘴:“他考了探花,就不认我了,我看着他亲手撕了我给他的寿宴请帖,就是个不肖徒弟!是他的前夫人有心了。”
丞相忱奕闻言,沉了脸色,开口问道:“是今年探花,姓吴?他不是声称尚未婚配,越来还有过夫人?”
蔡伯年答道:“就是他。当年我在安平书院任教,看他文采了得,收了他当作诗的徒弟。那会儿与他一起的,还有个哥儿,就是卢大师。卢大师忙里忙外的给我那不肖徒弟做饭、洗衣服、做木工养家糊口。要不是夫夫,一个哥儿,能用工钱来帮他抵去束脩、给他忙里忙外洗衣吗?”
蔡伯年这么一说,在场的老朋友,都纷纷对吴英祈谴责了起来。
忱奕没有继续问下去了,蔡先生发言,还能有假的?
没想到吴英祈此人表里不一,连他也骗过去了。
而也在场的秦叙,虽然没有出言谴责,但他心里,又更偏向于卢瑥安一些。
秦叙相信蔡先生的品格,不是亲眼所见的不会说,蔡先生也不会随口污蔑。
而且,如果蔡先生想要不肖徒弟仕途有碍,只需说他撕烂请帖,嫌贫爱富,不敬师长即可,根本无需编出抛弃糟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