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您不把我们带往中州,反而让我们到这洛都来,究竟是什么道理?”好容易安置在了一处客栈之内,张仪便再也忍不住满腹疑惑,急不可耐地问道,“如今传闻使尊殿下在华都御城之内斋戒祈福,每月才见一次外客,倘若不抓紧时间,我们可就是难能见上殿下一面啊!名不正则言不顺,总不成我们连一个实在的名分也没有吧?”
苏秦却比师弟沉得住气,见魏方但笑不语,思量片刻便试探道:“魏先生,您既然肯向殿下引荐我们,知道的应该比外人更多才是,否则也不会轻易带我们来洛都。既然我兄弟二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您可否让我们明白一点眼下的局势,免得到时自找烦恼?”
既然是在客房之内,魏方便也不再顾忌太多。他伸手蘸了蘸杯中茶水,就直接在桌子上画起地形图来。直到四国四夷的大致地形已成,他方才指了指中州那一隅之地,“你们看看,中州为四国围在当中,虽然没有四夷侵扰,却是战备不齐,武事不盛,再加上世家权贵都是经世累积而成,哪里有你们存身的余地?以你们纵横一道的舌辩之能,在四国之内足可挥洒自如,到时候居中策应更能生奇效。”
他见两人频频点头,直到他们都丢下了心中的那点执念,不禁又笑道:“虽说传言中,商侯和周侯都算贤君,但如今北狄和西戎的攻势刚过,相形之下还是夏国和炎国更为稳妥。你们两个自己选吧,谁想留在夏国,谁想远去炎国?”
苏秦和张仪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既可见勃勃野心,又可见不可掩盖的惶恐。魏方既然可以说能为两人掩饰身份,那将来就自然能够戳穿他们的伪装,那么,他们的一身荣辱,已经是和他人的命运联结在了一起。不过,如今四国势力大多定型,就是最好贤士的商侯,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这种出身低微的士人,既然如此,他们也只能一搏命运而已。
“我,想去炎国碰碰运气。虽然传闻中炎侯暴虐无道,但一个真正暴虐的君主无法安坐诸侯之位那么久。”张仪第一个开口道,语气中隐约可以听出一丝坚定。
“那么,我就留在夏国好了,听闻如今公子全归国之后很是风光,也有礼贤下士之举,相信我若是能应付得了身份盘查,就能够留在他的身边。”苏秦也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意愿,望向师弟的目光中却多了一点复杂的情意。
“很好,你们两个都是有主见的人!”魏方起身大笑,从怀中取出了两份文书,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两人。他并没有透露,这两份东西,原本就是鬼谷子王诩为两个弟子准备的,以练钧如这个使尊处处掣肘的处境,又如何能有这般能耐?“殿下,能做的事情我已经开始做了,您是否真能够扫除一切障碍,就要看您的手段了!”魏方负手走到窗前,以往深藏在心中的张扬之色终于显露了出来。
第五卷庶子夺权
第一章婚约
夏国和中州接壤的边境处,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坚城涉谷,虽说也曾经起过战事,但总的来说,这里也已经保持了百多年的平静。守城的军士们虽说承担着戍边之职,但比起那些驻扎在南边边境的士卒来说,此地的环境便要宽松多了,就是领兵主将也往往都是贵胄子弟,为的就是积功方便升迁。突然,长空之中出现了一层黑影,只是片刻功夫,十数只异禽便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地上,让一众军士诧异不已。然而,得报后的主将只是向外瞧了一眼便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吩咐开城门迎接。
对于这种过境的仪式,练钧如原本并不耐烦,只是这都是礼仪上必须尽到的规范,他也只能由得孔懿和明空安排。好在那主将也是识大体的人,一应仪制料理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五百早已赶至此地的虎豹营亲兵也安排得极为妥当,估计是早就得了上命。正因为如此,练钧如等人只是在涉谷城中停留了一日便再度起程,目的地便是夏国都城所在——洛都。
这一路上除了采办补给,他们再也没有在城池中停留,一路行来比之上一次和周侯归国要快速了许多,不仅如此,许是夏侯早有准备,一路都没有任何人出现查证,因此练钧如一行人不过匆匆赶路二十天,便抵达了洛都城下。自然,若是他们甩开五百亲兵以博乐鸟赶路,怕是早就抵达洛都了,只不过如今情势未明,无论孔懿还是明空都不同意这种风险极大的便捷法子。
这一次,奉命来迎驾的乃是夏侯闵钟劫的两个儿子,嫡长子闵西原和归国不久的庶子闵西全。尽管练钧如早知两人已经水火不容,但面上还是赞了几句兄弟和睦的套话,果然,闵西全听了仍然安之若素,而闵西原却是一脸阴沉,似乎触到了心中隐痛。
“兴平君殿下一路奔波辛苦,父侯早已备下了华宅,只等殿下入住了!”闵西原故意撇开弟弟,微微一笑道,“对了,这几位都是我夏国重臣,待我为殿下一一介绍。”自孟尝君斗御殊以下,他一个个为练钧如引见介绍,殷勤的态势和往日的懒散大不相同。练钧如点头见过众人,却发觉旁边的闵西全始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早知闵西全城府深沉,顿时对于此行的目的有些担忧。若是真的比拼起来,光气度这一点,闵西原就要逊色三分,还不知道夏侯的心意究竟如何。
然而,当他听到霍弗游的名字时,便再也难以克制脸上异色,若非此时在场之人过多,他几乎要失声发出惊呼。自打父亲练云飞当日交托给他那个匣子,他就把其中来由打听得清清楚楚,因此分外清楚霍弗游这个名字究竟代表着什么。若是并非巧合,那么,这个上大夫霍弗游,就一定是曾经和父亲义结金兰的兄长,也是自己所谓的未来岳父。弄清了这一层关节,练钧如只觉得脑际隐隐作痛,神情也顿时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