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钧如却不好坐视不理,只能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如笙,示意她把事情转圜过去。如笙本就是心思灵动的人,竟是亲自斟酒一杯奉至闵西原跟前,这才嫣然一笑道:“今日乃是义父为我请来了诸多宾客,原公子身份特殊,义父又怎敢轻易劳动?既然原公子已经来了,那我就奉酒一杯,原公子也应该就闯席之罪和众位大人道一个不是才对!”
闵西原进来时只看到了霍玉书一人,直到此刻才发觉了如笙的绝世容貌,顿时心神巨震,几乎难以把持。他懵懵懂懂地举杯一饮而尽,这才勉强恢复了脑际清明,团团一揖道:“各位,我适才实在鲁莽,搅了各位雅兴,实在该死!霍大人乃是今夜主人,还请宽宥闵西原这一遭!”
霍弗游连道不敢,这才勉强将闵西原的闯席敷衍了过去,又在斗御殊的旁边为他增设了一个座位。闵西原甫一坐定便偷偷打量着如笙,见其人比霍玉书更为妩媚迷人,立时有几分魂不守舍,旋即听到耳畔传来舅父的警告,这才勉强收摄了心神。他见如笙和练钧如相谈甚欢,不知从何处又浮出一丝妒忌和怨恨,一时间隐约有些迷乱。
“兴平君殿下,适才你那吟诵的诗句虽然极妙,但佳人公孙氏五字不知该做何解?”酒酣之际,斗御殊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众宾客也立刻出声附和。须知适才剑舞乐声诗句无不精妙,若非被闵西原闯席扰了兴致,怕是他们还会鼓噪着斗御殊再来一曲。
练钧如见霍玉书也疑惑地瞧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道:“诸位勿要误解,这诗句乃是我从古书上翻阅得来,并非我自己所作。所谓佳人公孙氏,相传为一舞剑姬人,这剑舞绝技能使天地变色,日月无辉。今夜乃是我第一次观孟尝君大人这非凡技艺,一时有所感便吟诵了出来,谁想贻笑方家。孟尝君大人早年建功沙场,执掌夏国朝政之后又履有赫赫功绩,以一世英雄之身舞动当世名剑,让我大开眼界,着实佩服!”
闵西原也不知从哪里冒上来的勇气,抢在斗御殊之前开口道:“怪不得我在门前听着那诗句有些熟悉,原来是兴平君殿下借用的他人之词,不过还是贴切至极,贴切至极!”他说着便词锋一转,又奉承起如笙和斗御殊来,“若非亲耳听见,谁人能相信如笙小姐能为此杀伐之音,只是我未曾目睹舅父的无双剑舞,真是可惜可叹!”
这一句话无疑是蓄意鄙薄,即使练钧如事先已经对闵西原的愚蠢和小心眼早有耳闻,此时也禁不住脸色一变。不仅是他,就连孟尝君斗御殊也是神情异样,额头上甚至暴起了几根青筋,看上去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在练钧如看来,这个闵西原先是主动和当初自愿前往中州的亲弟弟过不去,随后又是为了美色而口不择言,显然根本不是一个治国理政的材料。如此口出不逊,若是自己再轻易退缩,怕是在场诸人都会瞧不起自己这个中州王子。
“原公子,本君原来就不擅长吟诗作对这种风雅之事,自然比不上孟尝君大人和如笙姑娘。”练钧如故作冷淡地说,他微笑着和身边的孔笙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朝着霍弗游道,“霍大人盛情款待,本君感激不尽,来日定当回谢!霍大人有霍小姐这样冰雪聪明的亲生女儿,又有如笙小姐为义女承欢膝下,真是令人羡慕!本君还另有要事,不得不先行告辞了!”他潇洒地朝一众夏国权贵打了声招呼,便头也不回地离座而去,陪侍在侧的严修等人立刻随同离去。见此情景,一道道含义不一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闵西原身上。
“殿下,您先前刚刚答应闵西原倾力襄助,如今又突然拂袖而去,会不会太过……”马车上,明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原公子浅薄无知确实不假,可是,只有这样的人登位,才不会对中州形成威胁,难不成您准备支持闵西全不成?”
练钧如冷笑一声,见孔懿漠然无语,便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子已是了然。“闵西全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嫡庶有分,除非他获得朝中所有大臣的支持,否则,光是以宗法制度而言,立嫡立长都轮不到他!”他扫了明空一眼,声音中露出了刺骨寒意,“就如同伍形易选择了并不算驯服的我一样,我为何不能选择闵西全?”
“蠢材,你这个蠢材!”孟尝君斗御殊府邸的书房中,正传出一声声满怀震怒的咆哮,“明明知道那个姜如是中州王子,你竟会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和他过不去,嗯?”斗御殊脸上的神情除了讥诮就是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的母夫人的眷宠早已不复当初,主上之所以迟迟没有册立世子,不过就是为了你舅父我,我的权柄还不足以让他妄动而已!”
尽管不是第一次被人斥责,闵西原的目光中还是掠过一丝怨毒之色,沉默许久,他方才不甘心地答道:“既然舅父如此说,我又怎敢打那个如笙的主意?可是,为什么我看中的女人,他人总是想要抢夺过去?”一时间,他竟越说越怒,“玉书如此,如笙还是如此,为什么我堂堂夏侯嫡长子,却老是要对他人让步?舅父,你常常说,国君之怒,伏尸千里,可是我呢?处处掣肘尚且不谈,就是心爱的女人,也得看他人脸色,这种日子,我实在难以忍受!”
斗御殊既心痛又失望,颤抖的手指着闵西原,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吁出一口长气,他才恨铁不成钢地叹道:“西原啊西原,为什么直到如今,你也不会好好考虑自己的处境?不让步,可以,倘若你如今位居夏侯之位,那么,夏国之内,美女财富任你予取予夺,但是,如今的你有这样的威势权柄么?十四年前,如今的炎侯还是世子,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人迎娶自己最倾心的女人,只能忍受着心痛的噬咬,可如今呢?谁人皆知庄夫人乃是炎侯的妻子,还有谁记得她当年的丈夫?男子汉大丈夫,进退之道乃是最重要的,若是你真的连这一点都不明白,连我为何在人前对你冷淡也不明白,那么,你就根本不配去争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