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钧如已是听得完全愕然,他倒没有想到,许凡彬说来说去,竟是打着这个主意。不过,如今周国眼看便要遭劫,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自己真是那劳什子的兴平君姜如,对方的建议乃是最好的选择。“许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简简单单地答了一句,却将右手伸了出去,“我只希望,炎侯能够真的有如此心意!”
许凡彬先是一怔,随即便笑着伸出了右手,响亮地拍了个正着。两人都并非寻常人物,尽管彼此目的不同,但此时此刻,他们却知道,今后的路很可能要求助于对方。许凡彬是为了完成义父的命令,而练钧如却是为了从剧战中的周国脱身。如今周国和商国都遭了边乱,唯有东夷和南蛮还未曾展开攻势,因此,若要离开周国,最好的选择便是邻近的炎国了,而那里,也应该是练钧如名正言顺的故乡,尽管那里已然是一片废墟。除此之外,他还记挂着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
总而言之,周国遭北狄入侵的这个时候,他要直接回中州华都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伍形易还是华王姜离,都会因为他的临阵脱逃而心中不满,更何况孔懿和明空都在他身边如同监视。他这个被放出去的香甜诱饵,还远没有完成所谓诱饵的所有工作。
第五章乱离
中州华离王二十一年四月,北狄天狼王潞景伤,引精兵二十万,自沁城南下。驻守运城、江城和乌城,将近十万周国大军却未曾稍动,压根不理会主将孟明的命令,使得离沁城只有五百里路途的周国援军极为被动。在出了沁城之后,潞景伤便兵分数路分头进击,麾下勇将尽皆如猛虎一般直击中原腹地,这几乎是数百年前四夷乱华一幕的重演。
心知不好的孟明不敢坐视,在和几位宿将商议之后,三十万周国援军也分作了三路,分头迎击北狄大军,孟明更是亲自率主力十二万人气势汹汹地直扑潞景伤中军,希望能够擒贼擒王。另一方面,孟明的十名心腹亲卫,则是星夜赶往丰都报讯,这种节骨眼,任是谁都能从三城的违抗军令中看出一点苗头。每一个将领的头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若是这个时候长新君樊威慊这种当世名将真的来什么兵变,那可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然而,尽管孟明已是谨慎到了十分,天上地上都派了信使,却仍是没能逃过重重截杀。四月二十日,正式开战后,前方的第一份染血军报,终于抵达了丰都,然而,在大殿中接过军报的,却并非周侯樊威擎,而是长新君樊威慊。自丰都附近的大军被调离了三成之后,身处府中形同软禁又卧病在床的樊威慊突然展开了动作,先是以高手控制了城卫府,又软禁了丰都令尹鲁嘉佑,然后又不费一兵一卒掌握了拱卫宫中的禁卫,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丰都牢牢控制在了手中。而那些忠于周侯樊威擎的军队却大都被调派到了前方,一时间那些忠臣就是要反正也寻不到机会。
不过,勉强控制住局势的长新君樊威慊并非一帆风顺,就在他发动前的一刻,周侯夫妇和公子嘉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几乎将丰都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出人来,因此是隐忧重重。不仅如此,从军报上来看,前方战事也是极为不顺,被来去如风的北狄骑兵长驱直入,一时间边境附近的城池都已是只剩下了残垣断壁,黎民百姓遭难无数。而孟明所率的周军主力,还未曾抓到潞景伤所领精骑的影子,而另一头,老将吕峻的七万步卒,三万骑兵也在和北狄大将破邪一战中伤亡惨重,虽然阻住了对方南下的步伐,却是大大损伤了周国军力。
“蠢材,真正是蠢材!”樊威慊狠狠地将那一份染血军报掷在地上,那凶悍的眼神令宫中内侍宫女纷纷后退,一个个都是垂手侍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眼下周国大权已是落在他的手中,樊威慊便收起了一贯的伪装,凶残和嗜杀的本性暴露无遗。“孟明那小子平素倒是像个模样,上了战场居然连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哼,若非寡人早已定下了妙计,怕是周国就要毁在了他的手中!”他丝毫不顾忌这些杀孽都是他的一意孤行所造成,反而更是冷笑连连。由于周侯夫妇和樊嘉都下落不明,因此他早已称孤道寡,享受起诸侯的尊荣来。
“父侯,如今北狄大军已经染指了我周国江山,父侯难道还要让边境三城的军马作壁上观么?”洛欣远打量着义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天来,他是懵懵懂懂地经历了一切,心中早已惶恐不已。任是他先前再会猜想,也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豪爽豁达的义父会做出篡位这种事情。疯了,眼下所有人竟然都疯了,他的心中不时转着异样的念头。
“欣远,做事情要看得长远一些,你也不想想,若是被樊嘉继承了周侯之位,还有你将来立足的余地么?”挥手斥退了闲杂人等,樊威慊立刻换了一副慈祥和蔼的脸孔,“樊威擎忌我之深,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又何况是我?此次我纵容边关守将放北狄人马入关,虽然这个险冒得极大,但却是值得的。”他见洛欣远满脸迷惑,便示意其过来参详桌案上的地图,“你看看,北狄此次出击的都是精兵,潞景伤年轻得志,自然会立刻挥兵南下,留守沁城的兵马并不多。”
洛欣远的瞳孔猛地一收缩,顿时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父侯,难道您想要关门打狗?可是,这未免代价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