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回身,左看右看,除了梅树,什么都没有,便道:“那是一株梅树。”
“对,那是一株梅树。”了云道长道,“可既是梅树,这树上为何没有梅花?”
顾钦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薄绸汗衫,讪然道:“道长说笑了,正值三伏天里,梅树上又怎么会有花?”
“是啊,”了云道长含笑道,“梅花本是冬天开的,凌霜傲雪,风骨天成,夏天里怎么会开花呢?就算是天王老子让它开,它也不会开的。”
顾钦一怔,若有所悟。
了云道长见此,欣慰地点了点头,便唱着道歌,步履轻盈地像云朵一样,飘然而去。
“不错,就算是天王老子让它开,不到冬天,它也是不会开的。”顾钦喃喃道,“因为它坚持时节次序,坚持自己的本心!”
那么,他顾钦的本心又是什么呢?
他的神色迷茫了片刻,便逐渐坚定了起来:“当初之所以弃文从武,就是为了有更多的力量,能为这天下黔首立命,破开着污浊乱世,重开天地!”
不久之后,顾钦便暗中联合了同样对首领不满的头目们,一同斩杀了这些比官僚们更可恶的叛军头目们,以他们的首级作为投名状,将城池献给了口碑最好、势力偏上的一路叛军。
而这路叛军的头目,便是大晋开国武帝。而顾钦因献城有功、秉性刚直、作战勇猛而深得武帝器重,在立国之后便册封为从一品的齐国公,为一等公,仅在宗室爵位之下,为臣爵中的第一等。
在天下大定之后,顾钦遍寻不得当年点醒他的老道,便将那株与老道相遇论道的梅树千里迢迢地移植了过来。
一来用以怀念恩人,二开提醒自己时刻不忘初心。
听顾戍绘声绘色地讲述完这段关于千年梅王的故事,萧虞不禁道:“先国公当真是个如梅的君子!”
顾戍抬头挺胸,与有荣焉。
而这时,景春院到了。
意料之中的,先前自道困乏的齐国公顾亭之已经在院中等候多时。先前入门而不现于人前的吏科都给事中罗动也赫然在座。
而在顾亭之的对面坐着一人,正是刑部尚书荣桂。
“老国公,荣尚书,罗给事,让诸位久等了。”
齐国公与罗动连忙起身:“见过世子。”
荣尚书腿上却还打着夹板呢,此时只能勉强撑着桌子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还请世子恕下官礼数不周之罪。”
“三位大人不必多礼,荣尚书快请坐。都坐吧,正事要紧。”萧虞说完,就在西面的贵客位坐下了,表明了态度不喜欢虚礼。
既然她这样,那三位自然也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干脆利落地就坐了。齐国公坐东,荣尚书与罗给事分别南北打横作陪。
齐国公瞪了没眼色的幼子一眼,斥道:“孽障,还不快去见你母亲?”
顾戍心中不愿,却也不敢在客人面前落了自家父亲的面子,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萧虞那张华美清艳的脸,这才进屋去寻母亲了。
齐国公赔笑道:“犬子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不然,”荣桂道,“孤看顾小公子颇有灵气,稍加雕琢,便是美器呀!”
他说完,揶揄地看了齐国公一眼,笑道:“只怕老国公下不了这狠手。”
两人本就有些交情,开这个玩笑也无伤大雅。齐国公年纪又大了,性子平和了许多,闻言也只是摆手一笑:“见笑了,见笑了。这个老儿子,可是我家夫人的命根子,随她去吧!”
两人相视一笑,中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萧虞端起骨瓷茶盏饮了口清茶,慢慢咽了下去,便放下不再动了,只笑看着二人说笑。
这二人似乎是有意试一试燕王世子的定力,笑过之后便拉着萧虞和罗给事说起了京师里最近发生的各种趣闻,东拉西扯的,丝毫也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