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简单地说下去:“类比的话,‘游戏’的存在,类似于地球上的风力、水力发电站——我们试着找寻‘游戏’相关信息,然后发觉,此类存在在那个文明中不胜枚举,存在于成千上万个和地球文明水平相似的文明中。制造‘喜悦’的存在也有,只不过要少很多,似乎会去另一个维度运行。对,维度。”
她没有更详细地解释此类“能源”是如何在精神体族群中使用,总归季寒川和邵佑也并不打算对这类问题追根究底。
宁宁:“那个精神体族群,一定要给出一个地球上有过的定义的话,算是一种‘高维生物’。‘游戏’中的很多设计是依托于族群原本存在的时间科技,此外,就是‘内测’过程中搜集到的属于地球的文明信息。在这个族群中,‘时间’就好像是地球上的‘空间’,或者更甚于此。可以看穿,可以调整,可以切割,可以……磨灭。”
宁宁总结:“地球可能有一天也会发展到同等存在,拥有与精神体族群对话的权利。”
当然,也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覆灭。
属于“地球”的时间河流太辽阔绵长,牵扯了无数是非因果,宁宁没法一眼看清结局。不过在她想来,等到两位人类父亲的生命结束之后,自己对地球也不会再有现在这样强烈的归属感,所以她原本也没打算去看。
谈话从早晨,一直进行到下午。
宁宁另说了些自己和陶安安的经历,大多还是细讲在“游戏”离开时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明明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可当下讲起来,仍然历历在目、近在眼前。
她带着一点后怕的语气,说:“我还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是的,的确是要……我是‘游戏’的一部分,虽然和woolf不太一样,但说到底,并没有那么不一样。我当时在被‘初始化’,陶安安追上来,帮我分担一部分‘初始化程序’,大约是因为这个,我们才可以支撑到后来——”
在泡沫世界里,季寒川第二次失去记忆,进入广澄路。
这番话对季寒川与邵佑来说,是他们压在心头多年的问题有了答案。当时的一番决绝,真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宁宁说:“但是,忽然之间,我又恢复了意识。当时情况紧急,我不得不选择‘跳过’,让地球损失了一部分人口。”
季寒川稍稍安静一些。
特案组在对“失踪的百分之五人口”进行大数据分析的时候,慢慢认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要么是太早接触“游戏”,要么是身在无数个被上百次重启的世界里。季寒川和邵佑从前有无数猜测,而现在,因为宁宁的一番话,两人心里慢慢有了结果。
这些人或许是被“游戏”彻底“消耗”掉了。
这也是人们虽然恢复了生命,却依然保留记忆的原因。
“游戏”本身就是以人类情绪作为能源运转,而记忆就是这些情绪形成的根基。
如果连记忆也一并消除,“游戏”恐怕会直接解体,所以在最初的“程序设置”中,就不存在这个选择。
如果宁宁当时有更多时间,或许可以做到这点,然而毕竟世事没有“如果”。
季寒川问女儿:“你会在地球上停留很久吗?还是对你来说,停留一天,和停留一年、十年,没什么两样?”
宁宁在屏幕里笑了下,“对,后一种,不过,”眼珠转了转,“看到你们过得很好,我就放心啦!人类本身不也是这样吗,子代总要离开父母生活。”
季寒川说:“可还是会舍不得。”
“但你们也习惯没有我的生活啦。”宁宁安慰,“如果我以后遇到困惑,会回来的!到时候,可能就是你们在想,为什么前一刻刚刚和我道别,下一刻就又看到我。”
季寒川与邵佑失笑。
他们在说起另外的事:那些在“游戏”结束之后消失的人们。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季寒川还是问起姜林、问起程娟。
宁宁人性化地挠挠头,说:“姜先生没有‘恢复’,就真的不可能回来了,还有爷爷,爸爸的同事……但小娟,她是地球上那个‘游戏’的一部分,除了她之外,还有art,我是说‘真正的’art,很多人,都依然被储存在‘游戏’里,我们在试着把他们‘释放’出来。老师那边,好,我去和他谈谈。”
“既然要谈,”季寒川说,“宁宁,在你看来,需不需要去特案组‘谈谈’前面你告诉我们的这些?”
宁宁一怔。
季寒川说:“如果地球真的这么脆弱,哪怕‘游戏’离开了,或许还有下一次,甚至是来自另一种‘高维生物’的其他形势入侵。到那时候,我们遇到的一切,不一定有多大用处,但或许可以成为未来的一种应急方案。当然,我还是希望这样的‘应急方案’永远不要启出。”
宁宁想一想,给了季寒川一个让他十分熟悉的答案。
“我需要考虑。”宁宁说,“这会牵扯很多——我不确定这么一来会不会影响到属于地球的‘时间’。”
她想,这可能会直接让地球的时间河流改道,流向另一个方向。
宁宁并不因此为难。
她甚至跃跃欲试,想要尝试这个可能性。但很快,她还是压抑自己,告诫:你是“人”。
“当然,你决定。”季寒川微微笑了下,“我们无条件支持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