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挣脱一边说:&ldo;不要拉我这么紧好不好,你去和她们玩好,别来找我。&rdo;
阿碧嘻嘻笑,露出一口小米牙:&ldo;你吃醋了。那我以后就找你玩,不找她们玩。你等着,我去跟她们说。&rdo;
这下变成我拉着她,求她:&ldo;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你这个人真讨厌。你希望我被所有人讨厌吗?&rdo;
操场上风很大,阿碧摸摸我被吹得乱蓬蓬的头发:&ldo;开玩笑你就当真,真好骗啊你。&rdo;
阿碧转到我面前,从包里翻出两张电影票,往空中一摔,笑嘻嘻地,炫耀道:&ldo;你瞧这是什么?&rdo;
我的眼睛几乎登时黏上它。
&ldo;你从哪弄来的?&rdo;
这不重要,我俩心照不宣的彼此打量对方是否能作为被信任的对象,风就从耳边挽起的短发里穿过去,挑破精心设计的发型,又在阿碧的卷发那里铩羽而归。
就这么决定。
剧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去是去得,就怕不安全。我将事情跟母亲一说,必然会令她生气,还是阿碧的父母开明,他给阿碧两名保镖,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即使在同一个剧场,也不会因此感到压抑和慌张。
我和阿碧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都打扮得像个已婚妇女,在人海茫茫中奋力划行,就像汪洋里两只小船,被波浪推开,又拼命在靠近。
我缩着脖子,挨在阿碧胳膊旁,看得出来,她因为我抱得太紧而走路不稳,但我不敢放手,一放手,就会像刚才一样。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从我们身旁走过,嘴里叼着牙签,吊儿郎当地打量着阿碧。阿碧目不斜视地朝前走,我则慌得要死,几乎就要要放弃看电影的事。为首的一个皮肤很黑的男人突然上前拦住了我俩,阿碧站住了,而后喊了一声:&ldo;陈平升‐‐&rdo;
陈平升是阿碧的父亲,那俩保镖这才冲上来驱赶混混。
黑皮肤男人打量我们一番,便静静地走开,我和阿碧好不容易挨到座位上,那是一个二楼的包厢,放开她的手,我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脖子的汗。
阿碧安慰我不要紧张,我那时没接触过社会,傻气沸腾,眼睛往哪里落就怕哪里被人张望。母亲从前拿来恐吓我的话渐渐在脑海浮现又渐渐模糊,反反复复循环,直到电影开始。
胡蝶扮演的陈圆圆缓缓走向镜头前,阿碧望向我,见我已经平静,便又扭回头去。
&ldo;你觉得胡蝶好不好看?&rdo;
阿碧问我。
我想想,说:&ldo;有时好看,有时粗鲁,她脸圆嘛。&rdo;
镜头转到陈圆圆和吴三桂重新相逢的那一幕,我说:&ldo;你看,她这个时候就特别好看,酒窝不深不浅的,一笑就春风拂面。&rdo;
阿碧望着我笑,我不知到她在笑什么,就听到她小声说:&ldo;这电影我昨日看过。&rdo;
我惊讶地想说些什么,镜头突然一转到吴三桂全家被囚禁时的场面,画面一下子变得很暗,我眯着眼睛想尽量看清楚些,一个黑影突然欺身向前,朝我的方向迅速笼罩下来。
吴三桂震怒,决定攻打李自成。
难以形容我那时那刻的震惊,以至于接下去的情节几乎完全看不进去,陈圆圆就是再美也没法在吸引我的注意力。
那不是蜻蜓点水,我心里明白。当我决计不去理会,当作一场误会时,我感到自己汗津津的手重新被她握进掌心。紧紧地,塞在她柔软的手掌里。从来没有哪一刻,能让我比现在心情复杂,许许多多影像在脑海中排列重组,千丝万缕,雪球似的滚成一团乱麻。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喉咙里有什么想挣脱。我听见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