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标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的说道。朱元璋愕然抬起头,好似不相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一样。几个月平静而又担心受怕的生活使太子朱标忘了自己面对的是自己所惧怕的父皇。此时才想起来。望着朱元璋有些迷茫的眼睛。心里不由一惊。
饶有兴趣的看着平日儒雅随和的儿子,朱元璋实在觉得没有理由太子朱标会变得这么急切,不过一个大臣的有罪无罪,该杀或者不该杀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不过他倒想听听儿子要说出什么道理。
这时太子朱标在一时冲动之下,冷静后才明白自己在和谁说话。看着父皇那张板着的脸庞,心里感到些许不妙,心里不由无状的呻吟,几个月都过来了,何苦这样把自己摆在一个风头浪尖上呢?当下话锋一转,忙走到御案前跪下。道:“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上次听父皇说,世人都说帝王无情,滥杀无辜。如果这次再无缘由杀韩国公。我想父皇的盛誉会被小人污蔑。所以我恳请父皇能法外开恩。或者给世人一个说法?”
“太子,李善长犯下的罪过可是谋反。有什么法外开恩?你不要多言了。”在朱元璋的眼里,只要涉及谋反,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看见儿子为了一介反臣辩解。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厌烦。难道这个儿子真的不能明白朕的心意吗?朕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你以后的顺利吗?
耐着性子,朱元璋中原按下心里那份怒火,儿子的不识好歹已经让这个年迈的老人没有耐心。咬着牙说:“当初我叫人在厅中放了一枝带有很多刺的荆条,让你捡起来。你不敢去拣。那时候朕给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谁不知道,太子朱标腹诽道。自己当然记得,不过他知道父皇还有话说,所以自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看见儿子没有回答,朱元璋笑道:“朕初令你拾荆条,你却惧荆条有刺,恐刺伤自己的手。如果朕把刺除去,那么再去拿不就没事了吗?我今天所以要杀这些人,就是除刺,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尽管是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太子朱标还是要起身行礼,赞叹圣上英明,心里转瞬一想,突然想起了驸马庞煌曾经说过的一个理由,不由计上心头。
“如父皇所言,世人皆说朝廷擅杀,但却不知道杀的都是一些无知狂妄或者贪墨之徒,以至于造成今日的误解。为什么世人会如此说法,为什么父皇为了天下人,却是遭人误解。皇上可能是不在乎身外名利,可是作为儿子,却不能不为皇上证明,让天下万民都知道父皇的苦心。”
几句话说下来,朱元璋的脸上已经是变了几遍,年迈的他已经不在乎许多后果,但是儿子的这一番言论却是可能打动了他的心扉,千古一帝谁不想做?又有谁甘心落个桀纣之君的名誉。
“朕一心为天下黎民百姓,但是天下人却认为朕嗜杀功臣,只看见朕杀的那么多功臣元勋,却没有看见朕杀的那么多贪官污吏,为什么,朕难道真的错了?难道他们没有看到那些所谓的功臣贪赃枉法,没有看到那些所谓的功臣鱼肉百姓吗?”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脸上却未表露,只是淡淡的问道:“太子到底想说些什么呢?”
看见朱元璋的脸色渐渐平静,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有了一些效果。太子朱标的心里踏实了很多。也是暗自佩服庞煌对于父皇心理的了解,真的是很深。至少比自己要深厚的多。
当下把曾经听庞煌说过的一些话,捡起一些不触及逆鳞的说了一些。反正也不管父皇听懂听不懂。主要的就是吸引其的注意力,大概意思就是自己想要重审李存义和李佑父子二人,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暗中拖延一些时间。他知道,韩国公李善长的案子并不重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案子了。父皇只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理来看待这个事情。不过也算是一种信号。一种新一轮清洗功臣的信号。
近几年一直在御书房内学着处理国事,在御书房伴驾的日子里,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出父皇毫不掩饰的杀意,剑锋所指就是在胡惟庸案和郭桓案中的漏网之鱼。他要让人人自危。他要让大家都畏惧,他要把武将们逼上绝路。那么这些人为了自保也许就会露出破绽。
反正他要杀人。他要杀在自己驾崩后,一切能威胁到朱家大明江山的人。不过是寻找一个理由而已。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朱元璋在心里还是十分珍惜自己的名誉,而太子朱标就是听从庞煌的安排,利用这一点,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听完了儿子所讲,心里不由暗自叹息儿子的妇人之仁,谋反乃是逆天大罪,落到谁头上都是抄家灭族。自己既然给李善长安插上了这个罪名,那么就是一个必死之局。顾忌自己名誉,是顾此失彼还差不多。
摇着头,正想把其中利害慢慢的说出来,顺便驳回儿子的要求。但是转眼看到朱标那充满期望的眼神。一向强硬的心忽然又软了下来。太子长得真的有些像皇后啊,不过比皇后还要俊朗。挺直的鼻梁,如剑的双眉。似水的眼睛,还有厚厚的嘴唇、白皙的皮肤,朱元璋仿佛又看见年轻时的马皇后一样。
标儿已经三十多岁了,他小时候,朕还在南征北伐,一年难得见几回,每当遇见,标儿就会为自己捶打酸痛的腰身,会默默为自己整理好地图和文书。会无声的站在自己的身后,然后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朱元璋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好像又看见是马皇后站在自己的面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道:“太子觉得朕该怎么批复都察院和锦衣卫的奏章呢?”
思索了一下,朱标决然的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如果父皇不见怪,儿臣想再次提审李存义和李佑等人,证实儿臣的想法。”
“为什么,你又有什么想法?”
太子朱标道:“父皇,自古以来治天下者无不以德治国。请问父皇如今你杀罚如此重,今后还有谁肯出来做官呢?韩国公为我大明开国第一贤才,如果你杀了他,只怕会令天下士子们心寒啊!”
“标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朕杀了这么多人,无非是想交给你一个安稳的大明王朝。你性格软弱,这满朝的功勋们你如何驾驭得了?如今我把他们一个个都给你除掉,咱才放心把朱家的基业交给你啊。”朱元璋不是不知道杀罚太重群臣思变,只是面对这么一个仁弱的太子,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此以来,儿臣更是战战兢兢,父皇是暗喻儿臣无帝王之能了吗?”朱标这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和朱元璋争执起来,刚才那句话,大有不答应他就不当太子的势头,朱元璋听了不觉心里恼怒,指着太子朱标问道:
“你又如何肯定那李善长没有参与到谋反之中呢?他的属下,他的仆从,全部都交代了,难道朕还能冤枉他不成?”
“韩国公对父皇忠心耿耿,出生入死帮父皇得了天下,论功应排在首位。况且韩国公又是皇亲国戚,说他谋反,证据不足,说他要辅佐胡惟庸,则大错特错。韩国公贵为开国第一功臣,即使助胡惟庸得了天下,胡惟庸又能给他什么呢?儿臣臣害怕天下人听说此事,说李善长立下如此功劳却落得如此下场,以致人心离散。所以此事应该慎重考虑之。”
“你真的这么坚持的话,那就去审理吧!他们在天牢里呆着呢?朕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否则就没有办法向天下交代。”
一场教学式的处理朝政,就这么不欢而散了,朱标冒着自己被斥责的危险,得到了三天的机会,这三天之内,要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话,韩国公李善长还是必死无疑,这三天会有变化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一切只有老天知道,说不定有些人也知道一些些东西,一点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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