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严先生演讲得很安详,他有一本小册子,大概是摘要吧,随看随讲,很有次序。不过他的演词中,常常夹杂了英文,不懂英文的人,便有些不大明白。但这种学问,到底是属于深奥的学问,尽有许多人,即使听了也莫名其妙。&rdo;
这次演讲大约有一小时之久,虽然设了座位,严复却没有坐,只是站着讲。&ldo;他演讲的姿势很好,平心静气,还说了许多谦逊话。不过虽是一小时,在他也觉得吃力了。&rdo;
说起演说,包天笑在另一处说到&ldo;马相伯的演说,词令之妙,无可比拟。深人浅出,层次井然&rdo;。包天笑早在南京就闻章太炎之名,有人称他是怪客,也有人呼他是&ldo;章疯子&rdo;。大约1900年,包天笑第一次在上海见到章太炎,&ldo;他穿了一件长领的不古不今,不僧不俗的衣服,有点像日本人所穿的浴衣。手里拿了一柄团扇,好似诸葛亮的羽扇。他老早就剪了头发了,乱糟糟的短发披在颈后,好像一个鸭屁股。他是浙江余杭人,那时排满思想,已塞满在他的脑子里,但他的讲话,还是那样温文迟缓。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之势,不过他这个余杭国语,实在不容易听呢。我们偶然请他写点文字,他也很高兴,但一定用黄帝纪元。有人请他写扇子,他也写,字颇古艳,别有风姿,我就请他写了一个名片&rdo;。
&ldo;为人诚挚而好学&rdo;的马君武在包天笑笔下又是另一番风采,&ldo;我常见他坐在人力车上,尚手不释卷咿唔不绝。然其天真处亦不可及,当时传有二事:其一,这时日本留学生回国者甚多,颇多浪漫不羁之士,如沈翔云则挟妓驾了亨斯美车(一种自行车拉缰的马车)在张园兜圈子。如林少泉(白水〉则见其穿了日本和服在抽鸦片烟。至于出人花丛,竟无忌讳,某一日,一群青年,在妓院闹事(上海人称之为&lso;打房间&rso;),据说为龟奴所殴,君武本不作冶游,乃因同伴被辱,前往助战,亦受微伤。汪允中告我,初不信,明日见之,果额角有血痕一条。其二,君武迫其母夫人人女学读书,母云:&lso;我已五十许人了,何能再求学?&rso;但君武固请,至于跪求,太夫人不得已,勉徇爱子之请,梳辫子作女学生妆,随少女曾人学数星期。此为当时友朋对马君武的趣谈&rdo;。
包天笑笔下的商务印书馆创始人夏瑞芳也值得一说。那时他想重印谭嗣同的《仁学》,就去找夏瑞芳,他明白地告诉夏这是一部禁书,以及作者谭嗣同作为&ldo;戊戌六君子&rdo;之一被清廷杀戮的故事。这位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近代出版业巨李的回答是:&ldo;没有关系。我们在租界里,不怕清廷,只要后面的版权页,不印出哪家印刷的名号就是了。&rdo;原定商务印1000部。等到印好,夏瑞芳主动告诉包自己多印了500部,并表示可以在印刷费上打个九折。其实,夏要是不说,多印多少部,包天笑他们压根就不会知道,这大概也可见出那个时代文化商人的品质。
爱好天文的摄政王
清朝人关统治自摄政王多尔衮始。自摄政王载沣终。载沣的爷爷是道光帝,父亲是第一代醇亲王奕澴。哥哥是光绪帝。儿子是宣统帝,他生于帝王之家,一生的命运便注定了身不由己。他儿子溥杰曾听说这样的传言,醇亲王府之所以出了个皇帝(光绪帝),是因为醇亲王府在妙高峰的坟地有两棵大白果树。白果树下埋了醇亲王‐‐&ldo;白&rdo;加上&ldo;王&rdo;,不就是一个&ldo;皇&rdo;字么?这些话传到慈禧太后的耳朵里,她就下令把两棵白果树锯掉了。结果民间的传闻更离谱了,说在锯树时,从树身中出来了很多的蛇,义和团就是那些蛇精所化的。这些传闻当然未必可靠,慈禧太后临终之前又选择醇亲王府的幼儿溥仪来接替皇位,这是年轻的载沣未曾想到过的。
在美国人眼中&ldo;浑身透露着高贵&rdo;的载沣,在载润看来,却是&ldo;生性懦弱,在政治上并无识见&rdo;,&ldo;怯懦怕事&rdo;,&ldo;优柔寡断,毫无政治手段&rdo;。他的亲弟弟载涛也说:他遇事优柔寡断,人都说他忠厚,实则忠厚即无用之别名。他曰常生活很有规律,内廷当差谨慎小心,这是他的长处。他做一个承平时代的王爵尚可,若仰仗他来主持国政,应付事变,则决难胜任。
在他儿子溥杰看来,&ldo;我父亲的谦抑退让的作风,好逸畏事的性格,大致和我的祖父相似&rdo;。
1883年出生的载沣8岁就承袭王爵,19岁就被任命为阅兵大臣,以专使身份到德国道歉,一旦要他来主持国政,应付危机四伏的大变局,他的性格、训练、阅历和才能都不足以担当如此重任。他的对手既有思想超前、富有政治能力、与他同龄的宋教仁这样的一代新人,又有比他年长一代、老谋深算、历经宦海风波的枭雄袁世凯等人。都不是他应付得了的。
他所信得过的两个亲弟弟载涛、载洵,让他们一个任军咨府大臣,主持陆军,一个任海军大臣,统领海军。而当武昌起义发生,内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提出起用袁世凯,协理大臣徐世昌、那桐附和。且说东交民巷盛传&ldo;非袁莫属&rdo;,载泽等最初反对。因大势如此而不再坚持,他也只有答应。载涛回忆,&ldo;载沣本不愿意将这个大对头请出。以威胁自己的政治生命,但是他素性懦弱,没有独作主张的能力,亦没有对抗他们的勇气,只有听任摆布,忍泪屈从&rdo;。没有主见,容易为别人的意见所左右。这就是载沣的性格。他对权力没有特别的追求,这权力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他并没有太在意。所以,当他被迫从摄政王的位置上下来,也没有特别失落。溥杰回忆。母亲对他说过,他父亲载沣从宫里回到家来,神情不变地对她说:&ldo;从此好了,我也可以回家抱孩子了。&rdo;气得她大哭了一场,告诫儿子长大了不能像阿玛那样没有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