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丘八诗人&rdo;冯玉祥的谦虚
从士兵到将军,冯玉祥是个典型。他有许多绰号,&ldo;基督将军&rdo;、&ldo;倒戈将军&ldo;,还有一个&ldo;丘八诗人&rdo;。抗日战争爆发时,他身居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之高位,手中并无实权,所以他就以&ldo;丘八体&rdo;打油诗鼓吹抗日,还办起了一份《抗到底》月刊。一介武人此时热衷于谈诗论文,与文人、作家来往。当他住在武昌一个教堂后院时,吴组缃、何容、老舍等人都曾住在他的家里,有时也帮他修改&ldo;丘八诗&rdo;。
1938年3月27日,&ldo;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rdo;在武昌召开成立大会,国民党中宣部负责筹划、担负经费,茅盾、老舍、田汉、洪深、胡风、以群等文艺界名人济济一堂,日本反战作家鹿地亘和池田幸子夫妇也应邀出席,冯玉祥以&ldo;丘八诗人&rdo;身份躬逢其盛,而且发表了演讲。当时在现场、后来去了台湾的《大公报》记者陈纪滢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穿了一件长仅及膝的藏青色外罩,戴一顶鸭舌帽,满脸肥肉,个子又高又大,就这一副仪表就招人好笑,尤其是那件外罩,说它是短棉袄,又长了些;说它是长袍,又短了些。看到他这一身朴素、奇怪的装束,许多人私下称奇。他演讲时每句话都很能打动人,他仿佛天生就懂得群众心理,擅长在大庭广众之中说话。他一口一个&ldo;玉祥是个老粗儿&rdo;,说自己&ldo;不敢和全国大作家们站在一起&rdo;,&ldo;承大家不弃邀我参加这个盛会,真是感激万分。以后我的丘八诗还请大家修改修改,使我跟着大家学习学习&rdo;。在场的数百文人有好多只闻其名,这一天是初次亲见其人、亲闻其声,他的一番谦虚贏得了许多人的好感,台下窃窃私语:&ldo;老冯真了不起,你看他多客气,多么平民化!&rso;&rso;
那是个名人大会,找冯玉祥和池田幸子签名留言的人最多,使他们应接不暇。会毕,前往饭店就餐,从大街上浩浩荡荡走过,也数冯玉祥最引人注目,人们指指点点,大半是对他。他在大会上的谦虚也许是由衷的,他自认为行伍出身,读书太少,所以对文人敬之如宾。他家客厅里挂着他自书的对联:&ldo;吃饭太多,读书太少。&rdo;他曾对记者说:&ldo;上海有的是一座座鸽子笼,藏着醉生梦死的人。除了一部分执笔者尚能革命之外,其余都是行尸走肉!&rdo;他那本传世的《我的生活》先由他口述,一位秘书整理成文,由他自己校阅,再交给吴组缃润色,然后再由他修改。
冯玉祥在武昌请文艺界的人聚餐,馒头、牛肉汤加盐煮花生米,或打卤面,这样的宴客方式曾传为佳话。他提倡节俭,说中国人穿长衫太浪费了,主张缩短,他身体力行,所以就穿了长仅及膝的棉祆。他给当年有名的《良友》画报写过一篇回忆文章《我的人伍前后》,开篇就说:&ldo;许多人常批评我个人生活的刻苦耐劳节俭朴素,是&lso;矫情&rso;,是为装&rso;,是&lso;矫枉过正&rso;……&rdo;比如,他出远门还要带一套粗瓷碗碟,如果把运输成本加上去,粗瓷碗碟就成了奢侈品。
他只读过一年零三个月的书,11岁就当了兵。在军营里,他喜欢看些武侠小说和《三国演义》一类书。因为买不起笔,他在一根细竹筒的一端栽上麻,蘸着黄泥在洋铁片上练习写字。数十年后,他自述往事时还不无得意。1934年,《良友》画报总编辑梁得所在张家口采访他,他当场作画相赠,画面上一个车夫在拉车,线条简洁,上面还题了一首&ldo;丘八诗&rdo;,诗共四句:终日拉车牛马生活委员薪水一月八百。他是有感而发。一次在南京参加会议,谭延闾在会上提出中央委员月薪八百元太低了,提议增加。他当场反对,说猪受主人的豢养,有肉有皮还主人;我们白受人民豢养,对猪也有惭愧。
此前,他已在泰山读书多年,梁得所请他推荐四五本书,他推荐的有《科学宇宙观》和陈保仁的《新政治学》,也有马克思的《资本论》和《唯物史观》,还有《圣经•新约》。因为梁听说他在泰山画画、写诗,问是否可以给杂志发表。他笑笑回答:&ldo;我的诗不行的,还是送两本关于最近意见的书看看罢。&rdo;其中一本《冯在南京》,里面有一段他关于&ldo;革命领袖与猪&rdo;的高论。
重庆不仅是历史
多年以来,我一直很喜欢美国记者白修德、贾安娜的书《中国的惊雷》,开篇第一章就是&ldo;重庆‐‐风云际会的焦点&rdo;。每次想起重庆这座城市,我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这本书开头的那段话:历史上的重庆,是一个风云际会之点,是一个具有夸张的地理意义的临时宿营地,像慕尼黑和凡尔赛一样。重庆是一个成千成万人分享过的插曲,这些人,由于相信中国的伟大,由于具有守住国土对抗日本的巨大的热情,曾经聚在重庆城边。大人物和小人物,高尚者和贪污者,勇敢的人和胆小的人,都曾在重庆聚会过一小下;他们现在都回了家。伦敦,巴黎,莫斯科和华盛顿依然是大都市,依然是号令和决策的中心,同样的名字响亮的人依然住在里面,同样的朋友们依然在旧而熟悉的场所会面〇可是重庆只是战时之物,是一个风云际会之点,重庆是死了,而它曾经照耀着全中国的伟大的希望和崇高的诺言,也随之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