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史自己也是困顿疲惫,手脚不听使唤。他想扶着平田走,却滚了一圈,倒在雪地里。一阵挣扎后站起来改用抱的,这次却朝反方向倒下去,孝史的脸埋在雪里。真想就此放手,什么都不管。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蒲生邸那边传来门开关的声音。
随着踏雪的脚步声、泥水飞溅声逐渐靠近。孝史没有睁开眼睛,就这样等着,等着来人开口。
「孝史……」
声音怯生生的,是阿蕗。孝史设法抬起头来。
她不是单独一人,那个叫作贵之的青年就跟在她身后;紧紧皱在一起的双眉之间,还有头发理短而露出的太阳穴都显得青青的。青年厚实的肩膀动了,他推开阿蕗走到前面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孝史心中有无数的回答、无数的话语在飞舞。你真的要问吗?你真的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但是,从嘴里说出来的,却是经过过滤的谎言,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他就牢记在心上的谎言,他和平田所编造的「真相」。
「我想逃,舅舅追过来,我们吵了起来,舅舅就昏倒了。」
孝史臂弯里的平田没有动弹,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可能会死。」
贵之迅速来到孝史身边,屈起单膝蹲下,伸手碰触平田的身体,轻轻摇晃一下。
「喂!振作一点!」
平田没有任何反应。贵之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出现了一张比雪还白的脸,眼睛紧闭着。
贵之把耳朵贴在平田胸前,然后抬起他的头,伸出手指抵住他的人中。
他小声地说:「还活着。」接着,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孝史也看到了,上面有血。
「是鼻血。」
贵之抬头看阿蕗。阿蕗双手抱在胸前,眨着眼注视这一切。
「可能是脑溢血,快把他搬到房里去。」
阿蕗用力点头,帮忙贵之架起平田的身躯。贵之把平田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面转头向孝史问道:「你走得动吗?」
孝史反射性地点头,虽然不知道自己走不走得动。
「那好,你跟在后面。动作要快,要是被爸爸或鞠惠发现就麻烦了。阿蕗,你知道是哪个房间吗?」
看到贵之手脚利落地抱起平田,迈开脚步,阿蕗便回过头来帮忙孝史。一碰到阿蕗温暖的手,孝史结了霜的意识立刻像解冻了似地清醒过来。
「你真是太乱来了,」阿蕗轻声说,语尾发颤。「明明哪里都去不了,护城河边来了好多军人……」
阿蕗的声音哽住了。
「对不起,」孝史喃喃地说,「我再也不逃了。」
阿蕗不作声,扶着孝史迈开步子,走得很急。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焦急。两人不时抬眼朝蒲生邸望去,并且以最快的脚步通过前院。
孝史感觉得到阿蕗的体温,听得到她的鼻息。阿蕗是如此地温暖、亲切。身上散发出微微的药水味,大概是从工作服上来的吧。她活着,在呼吸。她现在还活着。阿蕗活着,就在这里。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