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宫殿是千清用来处理政务的,臣子呈上来的奏折、贴好标注的舆图、甚至是一些密信,均摊在案几上,一点儿遮掩也没有。
白泽鹿放下名单,看向不远处正和下人吩咐晚宴一事的人。
一点儿没注意到她,任由她坐在案几前,毫不设防。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撤回视线,眼睫垂下来。
摆在面前的是做了好些个标注的舆图,上头有几处地方的划痕明显,像是挪动过多次以后留下来的痕迹。
“夫君。”白泽鹿轻声喊他。
“来了,”千清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而后视线转回,砍下后面的话,草草收尾,“剩下的让裴玄之去安排,有不明白的也去问他。”
说完,他便丢下那人,走过来,“怎么了?”
白泽鹿取出一枚标注,放到舆图上,此处正是划痕明显的其中一处,“夫君犹豫了?”
他顺着她所标的方向看去,坦白道:“是有点拿不准。”
“夫君最初是想派兵到此处?”
“嗯。”
白泽鹿提起标注,放到了千清现在所放的位置,“那夫君为何改主意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小王后会这样问,但千清并没打算隐瞒。
“其实两处都一样,守哪儿没什么区别,那天和沈斐越讨论过这事,他觉得之前标的那地儿好,我倒是觉得现在标的这座城好些。”
千清低头看着舆图上的标注,看着看着,便觉得不太对。
两座城池地理位置都差不多,在哪儿驻兵守城的区别不大,反过来看,便是两座城池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先前标的时候还没察觉,现下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又看了一遍舆图。
片刻后,他微微拢起的眉心舒展开,视线落到某一处上,刚要伸手去挪标注。
“既然这两处没有什么差别,”白泽鹿垂下眼,更换了标注,将其挪动到了另一个位置,“兴许夫君能考虑一下此地。”
而后,千清便看见小王后将标注放在了自己所预想的那一处。
他微微一愣,忽然有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涌来。
这种不谋而合的默契的确让人心悸,但抛开这个不谈,这些日子以来,即便两个人没什么矛盾,也不曾有过隔阂。
千清也很清楚地知道,小泽鹿对他,是客套的、隐忍的,甚至是……疏离的,或许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无论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抑或是别人在场的时候,她总是迎合他,依附他,这种逢场作戏已经融进了每时每刻,甚至让他有时候也有了某种错觉,会真的享受起这种表面的感情。
但他也总会清醒,会知道,“喜欢”他的小王后几乎不会向他展示出她任何的真实。
虽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泽鹿渐渐地有了变化,会在很偶尔的时候,不显山露水地让他瞧见一点虚幻里的破绽。
但直至此时。
他明显地感觉到,这场或许得他耗尽很多耐心和毅力的感情,或许是一辈子那么多,在这一刻,向他展示了一个路标。
告诉他,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至少现在,她肯向他露出自己的一点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