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领的话声还未落到地上,人群里又是一片凄凄惨惨戚戚的哭泣声。甚至有人叫道:&ldo;我们不去!&rdo;,可铁面冷酷的官爷并未有半分同情。
白小ju这下像是被人抽了气的娃娃,浑身瘫软无力,险些一头栽倒地上,多亏陆雨泽眼尖,伸手拉住。
哭声连天,马吼不断。白小ju焦急的泪水在眼眶打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盯着立在当中的相公,一言不发。
人群中又有人叫道:&ldo;往年来入军都是自愿的,只要给的起银子,便可免了这充军的职缺!大年三十儿的,为何要强拉我们去战场送死?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rdo;
头领冷漠一笑:&ldo;王法?这可是离王本人亲下的军令!违抗者是要全家掉脑袋的!再有就是,我们北部离王境内一向苛捐杂税收的少,入伍从军也多随自愿,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本就是再世仁主了。难道你们想坐等那狗皇帝打进我们的家门,要我们的后世子孙代代受虐吗?&rdo;
人群中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又有人问道:&ldo;不是还没打吗?为何让我们如此匆匆,连个和家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rdo;
头领冷哼道:&ldo;告别?等着贼人举着刀踏破你家大门的时候,你就知道究竟什么才叫告别了!&rdo;
白小ju想不到那么久远的事,那抵御外侵的事又与她有何相干?她只想守着心尖上的人好好过活。可那头领的话却字字诛心,环环相逼。
她凝望着相公模糊的脸庞。相公真要离去了吗?再有能耐的人如何与官斗?
白小ju暗自垂泪,她希望事情突然会有个转机,这是她来到这里将近四年的时间内最为伤心绝望的一次。她手抓着陆雨泽的胳膊,力度在不断加大,最后竟深深地刺进他糙厚的肌肤里去。陆雨泽吃痛,但并没有发怒,他第一次看到这强悍的女子如此脆弱的一面,小小年纪便萌生了一颗想要保护安抚的心。
安泽村的父老乡亲多数还是明事理的汉子,他们也知道,现在的安定生活是凌北离王给他们的。他们村子里也来过许多从南方逃难过来的百姓,相处之后才知道,在那里的村民过的什么样猪狗不如的生活。他们还告诉安泽村的人,妻离子散,邻人饿死路边是怎样的一副悲伤画面?人的命简直低贱到比蝼蚁还尚且不足。
南方人逃到凌北尚且可以安身,可如若连凌北都变成了那狗皇帝可以随意践踏的地方,这祖祖辈辈生活在杏女山的他们又将去哪里栖身?他们不想过人如糙芥的日子,就必须要站起来进行不屈服的反抗。
领头官兵继续说道:&ldo;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都不愿离开自己的家园,离开自己温柔善良的娘子,以及乖巧听话的孩子,甚至不愿离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可这场战事不是我凌北人挑起的,我们的家无端被人侵犯!有贼入门,试问我们能不拿起扁担将他们赶出去?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亲人的周全,日子才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我蒋平志原本也是一个粗野汉子,历经沙场只为保佑一方平安,我也有妻有儿,有老有小,可若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们一样守着媳妇儿子热炕头!那谁来守护我们?&rdo;
马上高大的男人一阵慷慨激昂的陈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静了下来,甚至是刚刚才受到惊吓的孩子,都瞪着迷茫的大眼睛呆看着他。
白小ju心有所悟,此刻看来,男人上战场已是一种定数,不可更改。她灼热的眼睛再次闭了起来,两滴热泪顺着脸颊滑下。既已注定,何须多言,她不能只做一个让相公担忧的小女人。相公在,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栖在他的羽翼之下,相公不在,她必须挺直了腰杆,撑起一个家。
施裕站在一旁一直都是保持沉默,大事面前他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可此时叫他毫无征兆的离去,又怎能放心家中的娇妻,身染旧疾且又盲眼的父亲。且不说还有刚刚逼近的外来危险。
他满脸满脸都是沉重,这场战事比预期中来的要快。从离王急于招兵的命令来看,怕是当今天子已经着手对凌北发兵了。他希望可以再缓上个两三月的时日,让他将所有事情都安置妥当,这样也会走得心安一些。
他嘶哑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ldo;这位官爷,敢问何时带我们上路?&rdo;
头领细细的端详着施裕,男子长得太过健硕高大,果然很容易让人另眼相看。他咧开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道:&ldo;今夜!明日辰时集邺水镇所有村子的壮丁一同赶往密云县的军营!&rdo;
施裕拱手做了个揖,道:&ldo;今夜乃大年三十,距离辰时还有个把时辰,官爷能否通融一下,允许所有的入伍之人回家收拾下行囊,与家中的年迈双亲做个别!&rdo;
马上男子蒋志平考虑片刻,开腔说道:&ldo;那就先回家中拾掇一下,辰时在村西头重聚,本将领直接带你们入密云县!有想逃脱服役的,家中老小一律问罪!本将眼中绝容不得贪生怕死的鼠辈!&rdo;
众人听得将领发了狠话,即使有逃离的想法,也还在刚冒了个尖儿的时候,一棍子又打压回去。一家一家,邻里邻外,男女老少相继离去!白小ju刚要跑过去抱住施裕,王维汉便携着王大嫂几口子向他走了过去,刚才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他们一家子也出来了。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不管出不来,明日辰时都是要虽官兵离去的。
王维汉脸上是少有的凝重,假装咳嗽了两声说道:&ldo;施老弟,我们当真都要去充军,这一家子妇人孩子可如何安置啊?地里的农活儿她们一直都是做不得的!这以后的日子可如何过的下去!&rdo;
王大嫂在一旁抚着袖子隐隐啜泣。两个孩子拉着娘亲的衣襟一脸茫然。
施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ldo;如今是刀在脖子上,怕是不得不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