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离开宫中,来到雯府定居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他的新生活开展了、平顺了、定下来了,在这当头,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守娆争不太清楚自己是怎样回房的。
仿佛那段时间的记忆被人从脑子中抽走了,到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脱掉棉鞋跟外衣,躺在炕上,两眼失焦地看着床炕上的横木了。
他伸出手,举高到眼前,借着窗棂间泻进的月光看到指掌上的……血迹。
那是怎样来?对了,是刚刚他拉起长袖的军服时所沾上的。
这晚是没法入眠了。
他稍稍使力握紧拳头。
然后将自己撑起,赤脚下地,走到桌边想要燃起烛芯……
烛芯必须修剪了,他找出剪子来要修剪,手是伸出去了,却怎样都没办法对准位置……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剧烈颤抖。
他抓着剪子的手抖得……不象话。
他没办法、没办法……
另一手早已把桌布抓得都皱了,仿佛要支撑着自身重量、仿佛不这样做就会跪下。
他低头,看着黯黑之中模糊难辨的桌布花样,那是他跟解语一起到市集挑选回来的。只是,那金线方格子中一朵又一朵蓝绿的花儿似都变成了赤色堇……那般艳红、红得刺痛他的眼睛。
他听见房中回荡着一声幼犬挫败般的呻吟,却不确定是自己的喉头挤出来的。
握不住剪子。
铿锵数声,剪子往下掉,在他的手背上划下浅浅的伤口。
血珠滑下来,真正将桌布上的花儿染成鲜红。
荒谬地,他觉得这样很好。有痛感,很好。
此时此刻,他以为自己已被冲击得浑身像石蜡般,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乎那个男人了,但原来他还是会……该死的会、明显得紧!
为什么他仍然要为此失神、为此揪心?
比起痛恨、比起忽略,他还是更爱着那个男人吗?还是……他纯粹只是歉疚,他只是太内疚为什么娆罗緁出事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不,如果他从不曾离开过娆罗緁、如果他还是皇储侍卫,他绝对不会容许这件事发生的。他有信心能阻止……而且,即使那些刺客是要伤娆罗緁,他也能为他挡驾呵!要杀皇储、必先解决守娆一族,历朝而来不都如此过来了吗?
为什么……他竟可容许那群人伤害娆罗緁至此?
天啊,他的手上,现在还残留着那男人的血。
当朝皇帝卧伤在床;他却隔之千里仿佛事不关己,站在这儿、手上沾上他的血?
为什么竟会发生如此荒谬之事?难道守娆这个姓氏不是为了守护娆罗皇室吗……
不是无可分割的吗?他的姓氏不是为了守护娆罗緁吗?
即使娆罗緁已经为皇了、即使这皇位是他毫不犹豫地将他送予李道月而换来的、即使他亲口说出「不再需要他了」、即使他赶他出宫,说宫门永远不再为他而开……
但如果娆罗緁需要呢?如果……娆罗緁需要,只是娆罗緁不知道呢?
他肯定自己就上拼上这条命,也绝对不让娆罗緁受到丝毫伤害的。
他那么地痛恨胆敢伤害娆罗緁的那群人,他生气得浑身都要发抖了、都想要杀人了,更痛恨的却是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娆罗緁的身边。他好恨、好恨!
但难道他要像三年前般恳求那男人让他留下,只为了让他可以挤干最后一滴自身的价值,当他的盾去承受所有伤害,然后被他再一次耻笑、再一次拒于门外?他还没犯贱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