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发生了这件事情,使太明深切地感到不仅儿童需要教育,连已经成为大人了的,这些无知的人也需要教育。为了使这些人不再由于无知而发生这种悲剧,他决心要用自己的知识来灌输她们。他认为教育不一定只在学校里施行,如今在他周围工作的女工们也都是应教育的对象。
太明一旦下了决心,立刻就利用午休的时间,每天对女工施行促成教育。他利用大树荫作临时教室。从日本语、算术等,渐渐地教她们一些生理卫生的基本知识。这年轻的教师受女工爱戴。而且女工们对于太明的教授法深深得益,她们对于这午休时间的授业很感兴趣,因此知识增长进步也快。太明接触着这些对于如干涸的砂地吸水般,不断吸收知识的女工们,他做为教育者的喜悦便如泉水般涌出来,而感到一天一天都是美好充实的。
然而农场生活,也并非都是明朗的一面,到了秋天农闲期女工们也不到农场来上工,太明趁着其余暇查查农场经营内容而感到愕然。他一向相信黄说的话,以为农场的经营,帐面上都是黑字,其实却是都呈现赤字。而且因为今年连续干旱,亏损更大,实际情形这样,为什么黄却不在意呢?太明感到纳闷不解,有一个机会时他便问黄这事情,但他若无其事地笑着说:&lso;闯事业就是这样,像当教员一样的很诚实在社会上是难推展的。我从制糖公司融资二万元,其他的农场也这样。但这种情形若向社会公开将会破产,所以都对外宣称农场有盈余有盈余。其中也有的农场因为向制糖公司借的钱无力偿还,而宣告破产,可是,制糖公司是赚钱的一方,须有要领的依靠公司,而能够生活教育孩子便行了,这是我的人生哲学。&rso;太明这才知道&lso;原来如此&rso;,如今他才看到世间的另一面,然而若是这样的经营因难,他不应该还主张提高女工的工资,他反省自己的越分行为,太明说出这一点,黄说:&lso;若付得出会提高工资的,这样很好。&rso;他的口吻很看得开,然后又说:&lso;到了收获的甘蔗搬运期又可以赚入几千元弥补。最可怜的是农民。他们受到鼓励种植甘蔗奖励人员之言鼓舞,非常努力的种甘蔗,但因为没有保障,甚至落到无法维持下去。但无论如何,像这样持续干旱,就没有办法可想了。若是越走越陷入因境,实在无法突破,我们两人再去当教员吧!&rso;他说着,发出并不担心的豪爽的笑声。
辗转流离
平静的田园,严酷的现实步步逼近了。一方面,中秋节时候,镇上有一场某思想团体的演说会,演讲人与临场的警察发生了小冲突,一种不平静的空气低迷。太明没有去听那场演讲会,但过了三、四天,那经常来农场的刘保正,这一天又来了,他是个五十出头的乡绅,穿着笔挺西装,悠悠然的摇着白扇子进入农场的办公室:&lso;胡先生怎么样?最近忙吗?上次演讲会你没有去吧?&rso;他说了开场白,然后便详细说起那次演讲会的情形,以及其前后镇上的动静。
&lso;在那思想团体要来这里演讲的前一天晚上,有一个便衣刑警来看我,他讪讪地笑,提醒我注意,演讲人的团体来时,我的工作是不可让镇上的人有大表欢迎的动作。听说那个团体到新竹时,街上的人放爆竹表示盛大的欢迎。为避免重蹈这种覆辙,他事先来我这里做事前工作。因为在我的&ldo;保内&rdo;我说的话保民都很听从的。刑警也很知道这种情形,所以到我那里来拜托。&rso;刘保正得意的说,太明听了渐渐地感到不愉快。这是因为他那种采取旁观者的,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明哲保身态度,明显的表露无遗,所以令太明不快。据刘保正说的,那思想团体演讲人中,似乎詹也在其内,如果蓝也来演讲,他想去看看蓝,但他知道蓝在此以前就因为思想问题而被监禁。至于詹不过是由于蓝的介绍而认识的朋友,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太明并不想特地去看他,心里正这样想着,刘保正又说:&lso;在那次的演讲会里有个&ldo;不知死&rdo;的家伙,演讲中,他大声喝采,这个家伙就是修理皮鞋的驼子,当场驼子安然多事,但第二天,他把修理皮鞋的用具放在路旁进入面店吃面时便被逮捕,关起来,若以违警例子而言,大概要吃上二十九日的囚禁。&rso;他以这种口吻继续说,太明听着之中,对于刘保正,他的心里涌起了冒火似的一种嫌恶之情。
刘保正外表看来虽然有乡绅风采,但其私行颇令人觉得可疑。他曾经听闻女工说过,证明刘保正行为不堪的话。他跟别的女人有关系自不待言,他为了想当保正每天到派出所去,甚至为警察的女眷跑腿,诸如此类的事情。
把刘保正的这种种事情联系起来想一想,他的人格卑劣,更使太明觉得他是个令人生厌的卑鄙家伙,他走后,太明觉得的不愉快像残滓般仍然留在心里有好一会儿。
而比较起来,蓝和詹为了贯彻自己信奉的主义主张,不辞危险全力活跃的精神,不由得令人感到其英雄气概。跟他们相反的,太明想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未免太毫无作为无意义了。经过这一番反省之后,太明那看来暂时安定下来的心境,又不断地感到苦涩的烦恼,那苦涩久久挥之不去。但他依然留在黄的农场里帮忙做事,在这个意味上他是黄的一个忠实协助者。而秋、冬过了,正月来到,农场的岁月流逝,到了四月的结算期时,黄的农场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在这以前,黄屡次向制糖公司贷款,而且大胆地硬强行采取扩充农场的政策,这样总算勉强的能够支持,想不到突然因为制糖公司的农务主任调动,新任的由日本派来的人,对于黄的周转金不再融通,而使他突然陷入困境。他虽然拜托前任的农务主任疏通,但无济于事。后来才知道这是公司高层决定的,并非一个农务主任的意思就能够决定。因为黄没有可靠的不动产,公司不再承认他为新的融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