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分处长不久应召也要入伍了,粮食局和协会联合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会,这是最后了。他一走,从这天起,以往奉迎他的一些人,立刻像翻手掌般态度完全改变,批评他在任期内的横暴做法。还有,他爱好兰花,因为迎合他也爱兰花的一些人,变成对兰花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将新到任的分处长,听说喜欢钓鱼,会计股长便准备天蚕丝,大家忽然对钓鱼有兴趣起来,实在是很鲜明的变化,有人甚至早已把钓鱼竿带到办公室来。
新任的分处长是个年轻技师,在台湾出生看来稳重的日本人技师,果然如传闻的他喜欢钓鱼。所以大家对钓鱼的热度更高了。粮食局里的庶务股长把他自己做的挂鮠鱼袋特地带来,在中午休息的时间拿给大家看,大家顺口称赞,股长更得意,便讲解材料和制作方法,善于奉迎的人,即使是懂得的事也故意装作不知道地问他,使他更加的得意。
沾沾自喜的庶务股长,休息时间便到协会来,大谈其钓鱼经,那些以前热中于玩赏兰花的人,马上转向成为股长弟子的钓鱼党,没有人再回顾兰花了。那没有人回顾的兰花,太明有时照顾它们。他在前所长时代,并没有像大家那样为了奉迎上司而爱兰花,如今那些兰花无人回顾,他觉得兰花可怜,在中午休息时间,和范去散步顺便照料兰花。
所长主办了一个钓鮠鱼的比赛会,钓鱼热越来越盛,大家争先恐后的热中于钓鱼。
在前所长时得宠爱的一些人,又以同样的笔法得到新所长的欢心。只有太明不受这种风潮的影响,一个人超然。他的这种态度,上司似乎有一点不满意。
于是他渐渐地受到上司的冷待似的。
过了年,粮食局发表局长巡视的日程,因为局长兼任米榖协会的会长,大家期待万全的迎接。据说局长有一次视察某办事处时,因为汽车的联络不如意,局长勃然大怒。因此协会从前日便打扫办公室,尽管物资入手难,仍设法准备接待的茶点,办公室里的人全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到了局长巡视的当天了,估计着局长莅临的时间,局员和协会职员当然要在办公室前迎接,望眼欲穿的等候着。可是时间过了,局长依然未到,大家等得很累,局长还是没来临,却看见局里的庶务主任急急忙忙跑来说:&ldo;局长因为坐火车累了,在旅馆里休息。&lso;大家听了都目瞪口呆,虽然没说出口,都感到很郁闷。于是像小学生一样行列散开随意聊天或用脚踢地上的石子。然后又过了两个钟头,得到通知局长离开旅馆了。大家连忙如先前一样列队等候。
不久传来嘟嘟的汽车声,车子在行列前停下,局长下车仅向大家轻轻点头,便走入办公室里了。诚然是个官僚派头的中年绅士。局长进去所长室大概不到十分钟。然后一巡厅舍即出来。大家恭恭敬敬地欢送。
但是局长对大家并不一顾,仅和所长说了两三句话,就匆匆上车走了。为了迎接局长的巡视,大家那样的神经紧张,却草草就落幕,因此非常失望。简直不过是&lso;瞻仰&rso;了局长的脸而已。总之,协会所做的工作,都是一连串这种无聊极了的事。
范的操守
日军在南太平洋受到的反攻日益炽烈,军方这才发觉到敌军大量物资不知其底的威力,于是立刻向台湾岛内呼吁,谋求狂热地增强生产。与此呼应的,捐献金属运动加强了。所有金属制品,连锅釜在内都必须捐出来。这项捐出的工作以派出所为中心,透过乡公所和保甲人员来进行。金属制品搜集了相当数量后,便集中在一起,每街庄举行&lso;金属供出报国展览会&rso;。以促进捐献的宣传效果。而每一次展览,协会的职员便被动员去参观,因此职员各自选择适当的时间去展览会参观。
那一天,太明邀范一起去展览会参观,会场内堆积着白铁罐、亚铅板、铁锈农具、铁窗栏、铁床、铁桶、铁板、铁轨、吊钟、铜锣等,不大的场地处处堆满着。而仓库那边,铁屑堆积如山。另外的一间特别陈列室,则陈列着铁制品、铝制品、铜制品、银制品等,还摆列着贵重的美术品,或祖先传下的家宝之类,宛如一间骨董店。赤铜花瓶、烟灰缸、仙人像、佛像、金银制作的装饰品等,价值一个自一百元至数千元之品有不少,而贵重品上都贴着捐献者的姓名牌子,那些全是知名人士之物。
太明看着这些物品,不知怎么有一种奇异的心情。一些出自名匠之手的有名的美术品,不久也将变成步枪炸弹或锐利的刀,供人做为大量杀人的目的。这真是和平与战争的象征。一样的金属,由于制作者和制作目的不同,可以成为优秀的美术品,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凶器。名匠煞费苦心制作成的美术品,却要将它重头改造为杀人的工具。这是多么糊涂透顶呀。他这样想着,兴趣索然冷了,连在会场里都感到痛苦,他催促范,匆匆地离开会场。
随着战局的越来越激烈,&lso;生产志愿兵制度&rso;紧锣密鼓。在台湾,十八岁以上,三十八岁以下的男子,一律成为其征兵的对象。在协会方面也接到上面指示,应招募在职人员的志愿兵。但这与其说是招募,不如说是强制的,除非有正当的理由,必须志愿入伍。而所谓正当的理由,是指盲人或无用的残障者。但是太明因年龄已超过,所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