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路的脸色垮得很快,瞬时跌到谷底,整个胸腔都弥漫着一种名为如鲠在喉的心绪。
身侧的男人是升格版的萧栩,不擅沟通又胆小寡言的萧栩只能在念书时大展宏图,而陆岸明显更为优秀,他在任何场合都是焦点核心,这世上无法比拟的人太多,却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和萧栩一样愚蠢。
譬如眼前的陆岸,奚路几乎是立刻意识到,张老头说的或许也有那么点道理。
人总喜欢拿其他种族作比,大约是自知没有什么能准确的描述人类本身。
第27章round3-9
他无法精准描述陆岸,但在底层摸爬滚打的经验揪着耳朵对他发出警告,这是个和你完全不同的人。
鬼使神差地,他向陆岸发出了一份邀约。
人是有劣根性的,男人更是当仁不让。奚路不信陆岸一定是什么清清白白的人物,能进到这样的游戏局里来,再摆出一副人畜有别的模样,多叫人恶心啊。
他的通讯簿里有许多男男女女,床伴遍地走,随便拉来一个玩儿三人行根本不成问题。他特意挑了个样貌身段都不错又放得开的,划开照片给陆岸看,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表情,大意是本该如此,也有那么一点儿势在必得。
陆岸拒绝了他。
语气平和,挑不出错漏,臂弯里挂着外套,陆岸微微笑道:“既然撞了号,那交个朋友,聊天喝酒总是没问题的。至于多人的,我没有这么玩的习惯。”
奚路心里憋着火,话里话外都带着刺:“那您还来这儿玩这种游戏?”
“有冲突吗?”陆岸说。
他依照惯例留下联系方式,离开房间前还替奚路关上了门。
最终108房只剩下眼球充血的奚路一人。
那个姓方的年轻老板很会做人,每每周日来到风眼,房间里的酒水总是提前备齐,喝多少也不需要他们操心,统统记在他的账上。
奚路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没有意识到房间里的歌单已经换了一轮,更不会听出之前的哪一首是出自一位知名影星。他开了一瓶又一瓶,握着开瓶器上下移动,瓶口直接对上嘴,根本不记得喝到第几瓶,僵硬的舌头提醒着他,他恐怕快要喝醉了。
在意识模糊之前,奚路走出了风眼的大门。
这会儿差不多是散场的时间,街上搂抱在一处的人比比皆是,肢体暧昧地往车里或是隔壁的酒店里钻去。
奚路极少有这样形单影只的时刻,但他恍然不觉孤独,梗着脖子站在路边叫出租车,等了半天也没有一辆停下来的。
他满心焦躁,正准备掉头开间房,一辆凌志停在了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来,车主从里面探出了微醺的半张脸,惊讶道:“奚哥?”
奚路不记得自己有哪个认识的人是开凌志的,还当是有过一夜之缘的炮|友。猩红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两秒,方脸细眉,吊梢长眼,绝不是他会带上床的类型。
车主拉开车门,露出矮小的全身,往他这边走来的脚步微微有点跛。
奚路总算想起他是谁:“董四?”
董四身量平平,两条腿长度不一,在赌场那两年人人都喊他董瘸子。奚路压根不知道他的原名,脑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才勉强喊出了董四这个还算能听的称呼。
他记着董四明明在海市的赌场打杂,几年不见,摇身一变,竟然出现在南城的酒吧街。
董四比他矮上一大截,看人的眼神却与从前大相庭径,一点儿也不怵,笑道:“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了,哦对,你老家就是南城的。”
奚路不愿意站在路边和他叙莫须有的旧,颇为烦躁地拢了拢鬓发,说:“对。”
酒劲儿上来了,他的腿脚发沉,踉跄两步,董四眼疾手快扶住他,笑眯眯地说:“没约?奚哥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即使是喝醉了,奚路也仍旧保持着一丝警惕,胳膊撑着车顶,“我自己走。”
董四也不强求,毫不在意地点了根烟,缓缓吞下冒出来的灰白气体。
凌晨两点,长街两排的路灯荧荧发亮,刹车的声音不大好听,生锈的刀子滚过砧板,刺得奚路耳膜生疼,不自知地拧起了眉。
“奚哥,听说了吗,丽金换了地方,改了个名儿,重新开起来了。”董四笑笑,掸了掸烟灰:“你运气可真好,赶着严查之前回老家了。泓云那事儿闹得大,你应该也知道,那会儿岳东省几家地下场子都关了门,生怕火烧眉毛。”
奚路在听见泓云两个字时眼皮一跳,董四给他点了根烟,他狠狠吸了一口,侧过脸道:“有耳闻。”
董四上下抛着手里的火机,然后收回口袋,笑道:“都是天命,像我们这种人之前哪听说过泓云也做赌局的,只听讲是个高级会所,供有钱人打球赛马。富贵人出事,大老板们多敏锐,捎带着让我们也没饭吃了。”
他铺垫够了,娓娓讲起他和奚路从前相识的地方。
丽金明面上也是个会所,熟人介绍,贵宾卡制,不做皮肉生意,只做赌桌生意。奚路亲爹就是在丽金做叠码仔,奚路做什么样样不成,倒是继承了他爹的一二哄骗手段。床上话不多,句句都能哄得伴儿舒服又得趣,介绍赌客更是三两句让人信服,跟着他去丽金走一遭。
两年多前泓渐集团董事长方泓踉跄入狱,最初的引线就是集团旗下的高级会所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