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眼中闪过晦涩,重新开始卜算,这一次,他算的,是素还真。
谈无欲没料到弦首竟如此固执,犹豫了一下,伸手欲按住了道人的肩膀,可手才方触及衣物,道人就刷地站了起来,逼的他直往后趔趄。
&ldo;弦首?&rdo;
道人面色难看,倏然一掌拍向桅杆,脆弱的桅杆在谈无欲微愣的目光中,轰然碎裂。道人飞身踩上桅杆,竟弃船而去,一路滑着桅杆在海面上溜走,咸涩的海水泼了谈无欲一身,速度比这小船快了数倍不止。
看这阵仗是即便气空力尽,道人也是不管不顾了。
&ldo;弦首!&rdo;谈无欲苦笑,将剩下的半截桅杆踢到海面,跟了上去,&ldo;好歹将你算出的东西告知一二啊。&rdo;
道人未曾回头,&ldo;予只以素还真为测,但见柳堤飞花,漾漾逐流,为生死无计耳。&rdo;
喜欢,这是个情绪外露的词,如同仇恨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素还真果然是很喜欢他的,这份喜欢扎根在九界,扎根在史艳文抗下所有罪责劝他离开的瞬间,扎根在那个幽暗洞穴里滑落的一滴眼泪中。他抽取自己的记忆陪伴他十年,这份喜欢就无法抑制地在记忆里发芽生长,成就参天之姿,浇灌它的是时间,留下的是想念。
等到一次擦肩,再等到一次刻意,他们又走到了一起,参天大树随着记忆回到素还真的本体,汹涌的想念就成了双方都不自觉的牢笼。
胆愈大而心愈小,智愈圆而行愈方。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那牢笼终于映照于现实,寂静空旷的偏殿提供了框架,青砖铁瓦便为栅栏,怒目圆瞪的麒麟成了幽怨患鬼,骨节隆起的双手如同枷锁,绵延悠长的喘息就是鞭子。
那鞭子抽的不是身体,可比抽在身体上疼得太多。
冰纱和发带堆叠在一起,碧色古琴倾覆在地,紧绷的琴弦没了束缚,只管嚣张地脱离队伍,偏出琴身固定的轨迹。
门fèng里寒风扰动落地鲛绡,如霜似雪的轻纱上下翻飞,惹得烛火也不由自主的虚无缥缈起来,却坚持着不肯熄灭,朦胧的光华让熏炉袅娜的青烟都带了温暖的色彩,像是可以从里面看出什么救赎来。
可目光落在那上面良久,终究只是徒劳,只余力不从心。
忽而一只手从旁边伸出,骨节嶙峋,手腕上淤青的指印太过明显,肘部不正常的凸起,他就要碰到那根琴弦了,可整只手臂却莫名颤栗,软软地落在地上。
待颤栗过去,另一只手又将他抓了回去
&ldo;还以为你早就没了力气……&rdo;素还真在他手肘上狠狠一捏,解了他的哑穴,心疼不已,&ldo;可还难受?&rdo;
钻心之痛未能危及那份平静,史艳文默默看着被握住的手,那好像不是他的手了,麻木无感。
素还真已经习惯他的不屑一顾,撩着几缕头发把玩,初始耽溺于衣香鬓影,颠倒衣裳时倒还算寥落可爱。现下汗血交织,斯人所恶,就颇让人不习惯了,所幸他也并未抱有任何期待,将头埋进史艳文的颈侧,他道,&ldo;你要是真想成为哑巴,我不介意帮你。&rdo;
史艳文这才有了些动静,他看了眼压在身上的人,衣着工整,分毫不乱,史艳文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ldo;道貌岸然,令人作呕。&rdo;
&ldo;……很有胆量。&rdo;
素还真不生气,也笑,笑得寒意森冷,&ldo;看来这半晚的折磨并没有让你学乖。&rdo;他停了停,伸手去摸史艳文的脸颊,觉得这讽刺的笑意也是好看的,忽而又问,&ldo;在你心中,异识是怎样的存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