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腰仰头的男孩辱骂趴在地上俩个男孩的话语,纹身姑娘小小的耳朵已经听得麻木。
那时,纹身姑娘嘴里有一对尖牙。
纹身姑娘咬了那个处在大人麾下的男孩,男孩哇哇大哭着,躲在大人膝盖里。纹身姑娘仰着头,洁白的牙齿猩红,一对尖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大人惊叫一声,已然被自己用来恐吓孩子的古怪事物恐吓到。
其后,纹身姑娘被锁进了医院。离开医院的时候,一颗牙隐藏在嘴唇里,一颗牙被纹身姑娘摇下,留给医生一个牙龈上浅浅的坑。有了嘴中可见的缺牙,纹身姑娘的形状变得平常,真正的可爱起来。可那样可爱的纹身姑娘咯咯的笑,就习惯了掩嘴的动作。
难得是个不那么滚烫的天,随着老头狡猾大笑的离开,纹身姑娘从小屋里拉出来椅子,摆在小屋前,拦住了小屋与栏杆之间的方块砖路,仰躺下来,门帘搭柔柔的搭在纹身姑娘的额头上,她还能看着柔和的天空里的蔚蓝,没有她钟爱的鹧鸪鸟,一行行鸟来回的飞成一个一字,或是7字。感到那鸟群就是自己,纹身姑娘闭上眼,脸上漏出一个酒窝,不用手遮掩也不会让尖牙暴露在阳光下。又在路过的老人对纹身姑娘说&ldo;纹身姑娘,今日怎么不在栏杆上,躺椅子里了?&rdo;纹身姑娘侧头掩嘴善意微笑回应,并不回答。只有在感到轻快的偶然时间间隙里,纹身姑娘才会将椅子摆在阳光下,躺下来,这种时刻,纹身姑娘不咯咯的笑,只漏出一个酒窝,在内心里一个人轻笑。不用搭在栏杆上,仰头向往蔚蓝天空的飞鸟。
正是因为是个平和善意的纹身姑娘,四周里的老人都给于她慈祥善意,王家老太婆总抱怨,纹身姑娘不能完全属于她,而是这近里所有老人共同的孙女,自然逗得纹身姑娘满足自豪的笑起。但不是所有老人都能慈祥纵容纹身姑娘类似于单独存在的平静从容,与王家俩个调皮老人不同,张家的老头与老太婆虽同样对纹身姑娘慈爱有加,却常常忽视纹身姑娘对他们的恐惧,语重心长的教导纹身姑娘&ldo;一个好姑娘,不能总做这样乌烟瘴气的工作,得像个正派的读书人,做些大众都在做的工作养活自己,那样才能让好姑娘的美丽彻底释放,被更多的人轻易的接受,肆意的喜爱。&rdo;纹身姑娘知晓俩个老人对于纹身的偏见,也知道名典小屋和纹身师的工作让同等年纪的陌生男女对自己的推测多不是善意,可这是纹身姑娘的挚爱,若不然,她就不是纹身姑娘。如此每次面对教导,都虚心聆听,一副乖巧模样点头称是,却又从不改变的纹身姑娘,让张家俩个老人常常惋惜哀叹。若是再恰巧碰上王家俩个老人,双方定要坚持己见,为了纹身姑娘美好的未来争执,是改邪归正光明,还是从一而终的自由本色畅达。这种时候,纹身姑娘只得将四个老人一并拉入名典小屋,不敢用咖啡和红酒,而是煮一盅浓茶,给四人倒满,并表示四人俩方俩个论点自己都会遵从,可这是矛盾的,纹身姑娘如此表示赞同双方,效果却总是很好,四人能安静下来。即使离开的时候,确定纹身姑娘是不会改变。这就代表着王家老头胜利了,争执也不再因纹身姑娘而起,而是变成了俩个老头的世界观口水战。有时,纹身姑娘恶意的推测,多半他们来名典小屋为自己起争执,是为了骗喝自己煮的茶。
当然,更多的时间,纹身姑娘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样子。老人们关于名典小屋的共同活动并不多见。纹身姑娘在阳光里躺得懒洋洋的,眼看继续就要睡去,揉揉眼,起身走进小屋,倒了杯红酒醒神,随同酒杯取来的,还有一本旧了却保存得完好的书。书陪伴了纹身姑娘许多年,无论走到哪里,书都一直被携带着。但这许多年,纹身姑娘一直没有读完这本书,甚至从没读过,应当是翻开书,读完了第一页就没有继续读下去。但这丝毫不影响纹身姑娘对这本书的喜爱。纹身姑娘把书珍贵的珍藏起来,偶尔抱在怀中,拿在手里就能足够满足的微笑,她并不在乎收藏更多的书本会让自己显得有文艺气息,只收藏这一本。也毫不在意,这珍藏的书根本没有读过,还如此珍藏着有种卖弄的嫌疑。纹身姑娘像是珍藏挚爱着的纹身一样,珍藏着这本书。
书是经典名着被人称赞,带着各种文学传说的《飘》,纹身姑娘第一次听到书名,就钟爱这本书,没有读过,甚至连书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却丝毫不影响她对书的钟爱。后来小小的纹身姑娘忘记了这本书,直到被锁在医院里,再想起的时候书放在纹身姑娘的手里,是医生转送的,纹身姑娘顿时当做珍宝,在得到《飘》之后,挚爱纹身之前的所有岁月,《飘》就是纹身姑娘唯一的珍宝,唯一带在身边从未遗落过的书。纹身姑娘得到《飘》,就像把自己从孤独哀伤中拯救出来,她欣喜的在病床上翻开崭新的书页,用尽所有力气,挖空脑海,终于侥幸认完了书的第一页上大部分简单的字,而后不懂的,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看过的,纹身姑娘不确定那些字是否是在写一件事,一件事的开头,或者别的什么。纹身姑娘感到读这本书的艰难,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读过这本书,即使翻开书页,也只如第一次一样翻到第一页停止。长大后的岁月,纹身姑娘读完了很多书,课堂上的课本,小摊上的杂志,书店里不知名作者的书,国内外名家作品,或者女子不钟爱的打打杀杀的书籍,甚至品读中总会让精神与肉体双双有感的黄色小说。纹身姑娘尤其敬佩这类小说的作者,那等同于把他之于□□这件事所有美丽或污秽的情景都展现在人前,还得加注故事的离奇性与合理性,万一被人认出这作者是现实中的某某人,那就等同于被人发现作者心中那些人们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黑暗幻想,伴随着被抛起在道德舆论下鞭笞的危险性,能坚持者定当需要莫大的勇气。纹身姑娘读了很多书,却唯独没有读她最钟爱的《飘》,她不知道书里是一个怎样迷人的故事,却钟爱这本书,也许是钟爱书名,书名这唯一一个自由的字。纹身姑娘想到,每一个人心中对于&ldo;飘&rdo;都有一个唯一的想象,而无论《飘》这本书里的&ldo;飘&rdo;多么让人称赞,那也只是一个他人心中的&ldo;飘&rdo;,若是读完了书,自己的&ldo;飘&rdo;也许会被作者的&ldo;飘&rdo;掩盖,纹身姑娘虽好奇书中的世界,却艰难忍住不将书读完。她喜爱通过那些各样的书来了解人生,世界,自己或是各种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唯一拒绝的书就是《飘》。纹身姑娘没读过,却无比钟爱的书,是她一直珍藏的珍宝。
她爱这本被太多人称赞的书,更爱这本书的书名。如有人曾对她真诚的解释过&ldo;会有这样一本书,书里的内容总让你无比好奇,但你不会品读它却无比钟爱它。钟爱这本书,钟爱的只是书的名字。就像这钟爱,你爱一个人,只可以爱到他的名字,却不妨碍他成为你唯一的珍爱。&rdo;
酒杯中的酒喝干,纹身姑娘将书抱在怀中,继续享受懒洋洋的阳光,渐渐睡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她为何抿嘴,似是尝到嘴里满满的甜。夜色降临,名典小屋来了客人,纹身姑娘收了椅子,这才专注起来。客人很急迫,不等纹身姑娘煮好咖啡,催促着纹身姑娘尽快完成纹身。纹身姑娘专注而沉着,关于纹身,剔除纹身姑娘记得的那个纹奶的女人,再没有任何艰难的要求使她为难。客人虽然急迫,但要求简单,对于纹身姑娘来说,就像完成学业后再如幼时坐在窗台上写新学的字一样简单。客人是个男人,他要纹身姑娘替他纹身,在胸膛处纹一道伤痕,一道暗红色的伤痕,不忘仔细描述这伤痕该有的每一个细节,宽度,长度,扭曲度,扭曲的形状,伤痕的颜色应该有结痂还没脱落时候的暗沉,又有脱落了结痂留下新生皮肉浅红的色彩,色彩是唯一难以准确确定的点,纹身姑娘思考了一会儿,在桌上白纸上画出一道伤痕,扭曲的像一条死去的蚯蚓,在色彩衡定上,采取了小屋墙壁花纹的色调搭配,扭曲的伤痕沿长度正中区分,一半暗红,一半嫩红。客人点头表示满意,纹身姑娘开始在客人的胸膛上工作。临近一个人的心脏,听心脏跳动的声音是件奇特的事情,特别是二者有了男女的区别存在,能被听到的心跳会变成带着巨大吸引力的东西。纹身姑娘听过许多客人的心跳,从胸前听到的,从后背听到的,甚至离得远点却因为骨骼触碰传达的震动从手臂传来的,透过头盖骨飘来的,形形色色,如走马观花。纹身姑娘专注于纹身,而又细致的听到客人的心跳,多数时候,在安静的名典小屋舒适的椅子里躺下来,客人都处于慵懒舒适的状态中,偶有几人不那么安静的,也就让纹身姑娘感到他们强壮的生命力。可今夜这个客人完全不同,纹身姑娘细致的听到他急迫的心跳,急迫而期待,期待里带着慌乱,本是通过心脏的跳动频率来判断情绪,但纹身姑娘却先确定了这复杂的情绪,才反向推测心脏在如此复杂的情绪里展现是不安的擂鼓。纹身姑娘半错了,客人的心跳不仅止如擂鼓,而是在雷电交加的暴风雨下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