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很会吃嘛。”身边的大爷夸赞。程玄度也不扭捏,还得意地冲着许弭眨眨眼,是自然流露的狡黠。和故作的诱惑,刻意的温和,下意识的疏离不同,有点可爱。“你肯定没吃过,到底要不要辣啊。”她催促,好像最近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不耐烦。“要,你帮我调,普通辣度就可以。”但语气明显是有些虚的。程玄度睨了他一眼,在许弭意外的目光里,只给他放了小小的半勺。许弭蓦地松了口气。差点就逞强了。小时候是个病秧子,为了吃药,几乎没吃过重口的,不是不爱,是已经成了习惯。现在突然想试试,但也怕,和那过度自由的灵魂一样,一时招架不住,只能细水长流,慢慢来。回去是许弭开车。路上接了个电话。是醉酒的寻礼。程玄度努力把身子偏向车窗那侧,手机音量也尽量调了下去,可寻礼带着哭腔的嘶吼,许弭还是没错过。“白芥!白芥!”寻礼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一声声问责,“白芥,我捧你的场,我错了,你能不能看看我。”电话那段很吵,大概又是一个无趣的局,一群无聊的富二代们凑在一起,发泄着莫名的空虚,然后趁机找找乐子。她不屑一顾,也不愿成为被议论的话题中心。“你喝醉了。”她轻声打断。那边却更激动了,偶尔还能听到几人起哄。“她这是不给你面子”“我就说吧,转身就去勾引了许懿”“寻礼输了”寻礼几乎气炸了。所有的不甘和耻辱一瞬间汇集到了那个清晰的点,“你玩我呢?”“我愿意多看你一眼,你才算个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好奇怪。许弭随随便便做点什么,就能让她不高兴,点起怒火。可寻礼这样的攻击,反倒听得毫无波澜。“反正都这样看我了,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再联系了,免得脏了你的眼。我也挺忙的……”不在阳间的几句话,寻礼有没有在意不知道,身边人却无法听下去。一个急刹车——车猛地停在了路边,手机掉落在腿上。“你疯了?”程玄度惊魂未定。那人却俯身过来,凑近,捡起了手机。却没有归还。“寻礼,”他淡淡念出了那个名字,脸色阴沉,目光却带着安抚,还顺势把她怀中的打包盒拿起检查有没有漏。“我是许弭。”对面的喧闹瞬间静了下来。“我以为上次的警告已经足够了。我不介意,陪你再来一次。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那层窗户纸,终是在这一瞬,被捅破了。手机还回来时,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男人,突然没了气势,还有点心虚,“抱歉,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他先低头,倒是把她堵得说不出一句话。原本还介意,他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你没必要在他面前忍气吞声。你又不是他母亲他姐姐,没必要包容他,更不是女朋友。何必让自己受委屈。”他哪懂两人私下的交际。她能保持着冷静,在寻礼的攻势下维持初心保全自己,几乎是极限了。“就是因为不是。”程玄度把手机开了静音,丢回包里,“就是因为不是那些关系,所以才要伪装,让人无法挑错。”许弭不懂她的处世之道,但尊重她的选择,启动车子。可在临近津南区时,才找到了缝隙插针,“那我呢?”“什么?”程玄度没懂。“你说,是因为没关系才需要伪装。但你总是凶我,误会我,是不是因为……”“别误会,”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程玄度一口斩断,“是因为你太讨厌。”许弭:……临到二十三号,许弭却没有停车的意思,顺势拐到了隔壁。“要上去坐坐吗,”许弭发出邀请,“今天是满月,适合喝一杯,一个人可能有点孤单,”都说到这里了,确实也有话想问他。程玄度没再拒绝。只是……麻辣烫配上红酒赏月,还真有点说不出的诡异。就像他们的关系,明明合法,但距离却无比清晰。许弭在精心挑选着酒杯,她在身后,抽空打量着房间装潢。双拼别墅,几乎复制粘贴的格局。这边却看起来更大,许是因为装潢太过冷清,几乎没有温度。“怎么样?”许弭问。“不怎么样,”为了表示没说谎,甚至一口气挑了不少毛病,“窗帘似乎不遮光吧?颜色也不好看,像是一块放大的脱水蔬菜,和地毯也不搭。这里放个绿植会好很多,还有这个灯……”程玄度试着调整光亮,还是不理想。“太冷了,在你这里。我会幻视在牙科做手术。”身后的男人蓦地笑了。这感觉怎么说呢,像是要一起搬入新家,在听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妻子计划他们的小家要用什么装潢。“抱歉,我有点多嘴了,”程玄度也意识到了,拿起打包盒,转移话题,“我们上去?”许弭点点头,怕挡住光,于是让她先上楼梯,反正她也熟悉。而他则踩着她落下的影子,慢吞吞地跟在身后。“有一点,我必须要赞同。”落座后,那女人不明不白地说道。许弭把酒倒上,抬抬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轻笑,表情游离于暧昧和疏离的边缘,少了几分刻意,又带一点漫不经心,“你有时候,似乎更像弟弟。”“弟弟?”许弭的尾音飘逸,还真是被他猜对了。“许总虽然很温和,但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他似乎更成熟。而你,虽然比他大,但好像更容易接触,身上也带一点少年气。”原来是这个。是窃喜的,但还是要面子的硬端着,“我怀疑你说我幼稚。”沙发上还放着两个小熊猫抱枕,度止珩留下的,他也懒得处理,刚才看到她抱在怀里,还捏了两下。“不是幼稚,”程玄度却认真起来,“你们都不是一眼能看穿的人,可你好像比他纯粹一点。许懿,我一点也看不懂。”那个他很在意的问题,似乎在这一瞬,有了准确答案。“那看懂我什么了?”程玄度认真思索着,碗中的食物都快要黏在一起,许久,才憋出一句“算是个好人?”甚至还带着几分不确定。明明很敷衍,但许弭的心情却意外的好,“算是公布答案了吗?”“什么?”“下午那个问题,应该是我,对吧?”竟然还记得这个!幼稚。可想法如此,却没有说出来,而是笑着举杯,算是默认了。“我能问问,你和寻礼是怎么认识的吗?”他本想问得是,你们是什么关系,但考虑到寻礼的一些行为,还是委婉更换了措辞。程玄度勾着眉,放下酒杯,“和你一样。”“和我一样?”许弭有些不确定的重复,触碰到她肯定的目光时,又几乎一整个弹了起来,“这个王八蛋。”嗯?为什么要骂人?程玄度表示非常不理解。想了想,又补充细节,“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一个派对上。后来,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可这年头,谁还能相信一见钟情呢,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借口罢了。”许弭的表情实在有点难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习惯吃辣。程玄度喝了口水,正想说如果不习惯要不就算了吧。对面人终于有了回应。“iris,你有一个很特殊的本领。”“说来听听?”“你能一句话就把快通破的窗户纸焊死,让人什么都说不出来。”“可你至少说出了我有个特殊本领。”她并不服输,也从不给人机会,一句话说得自然又漫不经心。就像突然骤然的天气,从不管你需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