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什么人在卧室里呢?宋青踮着脚尖移过去。卧室的门半开着,进门的帷幔已被拉开。那盏设在墙角用于停电时的应急灯亮着,光线微弱,照着横放着一张大床的卧室。
宋青小心翼翼地跨进去,里面什么人也没有,空气也显得有些清冷。可是,就在她一转脸的时候,突然看见右边屋角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着一身黑色的裙装,浓密的长发盘在头顶,白皙的脖颈显得很柔美。她的上装很紧,从背后可以看出腰身的线条,下面是黑色的大裙摆,从后面看去,这黑裙与地上的阴影连成了一片。
宋青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在这深更半夜,从哪里冒出这样一个女人呢?她背对着宋青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正在嘴部做着什么。
宋青抬眼往镜子里一看,天哪,这是一张像白纸那样惨白的女人的脸。她的鼻子下面没有嘴唇,露着像骷髅一样的两排大牙。
宋青本能地将拳头塞在嘴边,但还是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惨叫。那女人刷地回过身来,两排可怕的牙齿已经在她手里拿着,活像一个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拆散又拼拢的女鬼。她直直地盯着宋青,用嘶哑的喉音低低说道,我———是———董———雪———
这声音把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尾音颤动,像有一根弹簧在空气中摇摆。尽管这样,宋青还是听出来了,这确实是董雪的声音。她惊恐地再次扫了一眼那张惨白的脸,嘴唇已经恢复。天哪,这真是董雪回来了,只是面容已变成非人间的惨白。
惨白的面孔直视着宋青,嘿嘿一笑说,没想到吧,我死了一年多,还是回来了。
这时,床前的地上,有一堆黑影在蠕动。董雪走过去踢了一脚说,好不容易把你拖到这里来,别装死了,快起来看看我。
那团黑影半坐了起来,在微弱的灯光中,宋青看见这正是纪医生。显然,他刚才开门时昏倒在了客厅里,是董雪将他拖到这里来的。
这一切太可怕了。宋青想跑开,但双腿软软的,脚下也像踩着棉花,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面目恐怖的董雪似乎有所察觉。她已先站到了门后,低沉地说,谁也别想跑———你们杀死了我———我是来讨命债的———
她的拖长的尾音特别吓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半坐在地上的纪医生一直盯着她那张可怕的脸,突然将一只手伸向空中喊道,董雪,我没杀你啊!这一年多,你去了哪里?你真是死了吗?你变成鬼我也会爱你的。你说,是谁杀了你,我要去挖出他的心脏!
似鬼非鬼的董雪怪诞地一笑说,纪医生,别装蒜了,你瞒得过别人的眼睛,还能瞒过我?快讲,为什么要杀我?你只要说出原因,让我死了也明白,我就饶过你。是不是因为这个骚娘们,你们就合伙害我?说完,她狠狠盯了宋青一眼。
宋青站在屋中簌簌发抖。她不相信人能死而复活,可眼前,这个面容惨白的董雪却实实在在站在那里,她使劲地揉过眼睛,掐过自己的手背,证明自己并非身在梦中。
宋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哭,董雪,我怎么会杀你呢?我到这里来,是纪医生强迫的,他要我给他跳舞,穿上各种衣服给他看,像你在家里时那样。他是一个魔鬼!董雪,我没害过你呀!
纪医生也一下子扑倒在地,用裂人心肺的哭音叫道,董雪,我爱你,我怎么会杀你呢?你死了,你让我也跟你去吧。他一边哭喊,一边吻着董雪那黑色的裙边。
宋青看见那张惨白的面孔半闭着眼睛,嘴唇在颤抖。
这时,门铃声突然大响,一声紧似一声,擂门声中有人直叫纪医生的名字,宋青隐隐听出是住楼下的药剂师,他一定是听到什么动静了。
白脸女人狠狠地说,谁也不准出声!
当时,房间里一片漆黑之后,我本能地意识到这是有人掐断了电源。而这,又与纪医生去开门时的一声惨叫有关。
不管怎样,这种突变使我为之一振,有逃脱的机会了。我晃了晃身体,被反绑在钢管上的手臂已没有多少知觉,堵在嘴里的那团布使呼吸费力,鼻孔里一直呼呼地响着。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我盼着宋青摸过来给我解开绳索。这样,我便得救了,即使纪医生那疯子再次出现,我也不会这样被动。我想起刚才一把手术刀对着我胸口的情景,背上又沁出一片冷汗。
但是,宋青并没有找过来,她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样。走廊上有一阵奇怪的脚步声,过后,又是一片死寂。再后来,这房里什么地方有人的说话声,我感到毛骨悚然。
黑暗中,没人来救我,当时发生在卧室里的事我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直到门铃声大作,有人在外面高叫纪医生,我才感到机会真正来了。然而,那叫门人坚持了几分钟后,便显然放弃了努力,一切又重归暗黑中的寂静。
我绝望了,脑子昏沉得十分厉害。突然,屋外的走廊上有了很轻的脚步声,有一种飘然而去的感觉。几分钟过后,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一种跌跌撞撞的感觉。突然,宋青在门的方向叫道,徐老师,徐老师,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