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大板,对一个孩子来说,就跟死刑差不多。
云贵妃嫌恶他脏了她的衣角,打个二十大板,或许解气。也可能是她今日心情不顺,单纯只是迁怒在他身上,而他从小运气就不太好,恰恰好撞上枪口,险些丧了命。
但是这一打,打醒了他。
委屈、忍辱、退让、求助,都是没用的。
想要活下去,想要让那群高傲的脑袋冲自己低头,想要走出这座冷宫,离开漆黑的角落,走到光亮下面去,只能靠自己。
他肮脏、黑暗、出身低贱、孤僻,可他偏偏披了一层完美的外皮,八岁那年,他撞见了云贵妃,也恰恰在同一年,云贵妃流产,太医诊断她日后无法有孕,皇帝为了安慰她,答应让她在众皇子中选一人过继于她膝下,这对他来说,似乎是唯一的好运气。
守卫的太监不可能允许他出门,可是不出宫门,他根本没有机会,让云贵妃从这么偏僻的冷宫里,把他接出去。
他第一次杀了人。
起初他只是想把人打晕,没想到他太过瘦弱,力气没用足,打草惊了蛇,小太监怒了,在他眼里,君墨这个皇子和街边老鼠没有什么区别,只一个供人玩耍的贱东西,居然敢动手打他!
小太监反击,两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嘴里还碎碎念道:“贱东西!贱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还敢打我!信不信小爷我今天掐死你!你以为你是皇子吗?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贱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儿,看他像不像条狗?
——爬呀,你再爬呀,爬两圈儿,我就给你饭吃。
——我听说汪汪都会吃屎,你饿了?怎么不试试吃自己拉出来的玩意儿啊哈哈哈哈哈。
——瞧他这个贱样,跟他娘一样,犯贱!
君墨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掐在脖子上的手十分用力,似乎真的想掐死他,往日所有的屈辱涌现上来,他伸手,摸索着将木棒捏在手里。
钉子戳入人脑的瞬间,鲜血彪洒开来,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君墨被惊得忘记了言语,连爬带滚地从地上站起来,太监瞪大了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然后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地上的身体别扭而诡异,四肢弯曲,大量的鲜血淌了下来。
“贱……东……西……”
他死了。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将手落在他的肩侧,惊得他浑身一个哆嗦。
苍老的声音传来:“好孩子,不要怕。我是德阳宫的人。”
德阳宫……云贵妃的人。
他抬眼,对上一双充满褶皱的眼睛,她正低头看着他,似乎是无意中目睹了一场好戏,望向眼睛弯弯勾起,看起来十分慈祥,只是在这样一个场面里,这种慈祥就显得格外诡异,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她道:“我记得,你是林美人的孩子对吧?来,转过身来,让老身好好瞧瞧……恩,确实像林美人,这眼睛、这鼻子,像。真是像极了……和我家娘娘,也有点像呢。”
他逃离了一个怪圈,却又落入另一个怪圈里去。
大概从一开始,他就不被允许去爱。
什么温馨的、美好的、令人羡慕的词汇都不会加在他身上,他是被神遗弃的,在愚昧中度过的最愚蠢的人。
所以现在也。
君墨,或者是陈品替,紧紧握住伞柄,颤抖着的手,不允许他再像之前一样,做出任何不该是他做出来的反应。
脑子里系统的声音依旧咋咋呼呼:【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不能这样啊,宿主你怎么这么悲观啊!宿主拿出你霸道总裁的气势来啊!在我恢复之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呜呜呜呜呜我的命好惨,我怎么这么惨,坏掉也就算了,偏偏还摊上你这个死鬼,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着想啊啊!快,快去牵她的手!搂她的腰!把人扑倒扑倒!】
【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好好说?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误会!也没有系统拉不起的红线!宿主你啊啊啊啊你能不能想点好的能不能!】
被烦得受不了,陈品替黑着脸回了一句:“不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