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既明温和地开了口,嗓音温润中带了一丝哑。
“没什么事。”
赵景栩说了四个字,便不再说话,只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叶既明也不主动开口、亦不催促,只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细瘦的手腕轻轻搁在轮椅银白的扶手处,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月色的洗涤下泛着盈盈的幽光,映得他气质更加温柔。
开了一天一夜的会,正常人都会受不了,何况是身体虚弱、常年久病的叶既明。
可他却耐心地陪赵景栩守着寂静,周身气度优柔温和,仿佛病痛只摧残他的身体,没有触及他的灵魂。
赵景栩终是淡淡开了口:“为什么要辞职?”
叶既明笑了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有三百六十天是病着的。我的向导核心也因此极度不稳定,时常崩溃。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谈照顾好部里的工作呢?”
赵景栩:“这些年,你兼顾得很好。”
叶既明:“是吗,谢谢。”
赵景栩走到叶既明的身后,握住轮椅的扶手,轻轻用力一抬,使了个巧劲,便轻巧越过了那一级台阶。
叶既明抬眸,又说了一声‘谢谢’。
赵景栩推着轮椅,目光凝视着叶既明端坐的背影。
那样瘦弱的肩膀,偏偏撑起了少将的军衔。
不可思议。
赵景栩忽得停了脚步,引得叶既明侧了头,微笑着看他:“怎么了?”
“我抢了你指挥官的位置,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叶既明沉吟片刻,吐了两个温和又真诚的字:“恭喜。”
赵景栩捏紧轮椅把手,手腕猛地用力,向外扭转,车轮便‘滋啦’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叶既明攥紧了扶手,随着轮椅一同向后转,被迫面对着脸色冷沉的赵景栩。
“恭喜?刚才的会议,你刻意提出了辞职,是为了彰显你不贪图权势,也是要借其他人的嘴说出你的想法。以退为进,手段不新鲜,倒有效。你还是部长,是整个白塔里最受人尊崇的学者,手中依旧掌握着信仰的力量。”
“你言重了。”叶既明温和地弯了眼睛,“我是知识的传递者,不是掌控者。试图掌控,既定灭亡。”
“是么?”
“嗯。”
赵景栩浓眉下是迥然幽深的视线,仿佛要透过叶既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谱,看透那人心底的真实想法。
“这些年,你教给我无数真理,却又带给我无数谜团。叶教授,我真的看不透你。”赵景栩说,“我的终生目标,是探寻人类的进化终点,你领我入门,现在却拦在我面前,不许我攀登天梯。我以为你禀性高洁,可看了几年,才发现,你也不过是个权力的走狗而已。告诉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既明轻笑。
“站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同。仅此而已。”
赵景栩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叶既明优容的五官上。
“你知道么,有时候,我觉得你假得像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叶既明:“这话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