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贵人直走到众人身前才歇住快步,缓了一缓,慢条斯里的向二人鞠了一礼。
古逸是看不懂这世界的礼节带有什么特殊含义的,可膳堂执帐却是一惊,因为来人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理论上应该对他这个老年人执“上礼”,对方却仅仅只是执了“下礼”!
躬身不过脊,抬礼不过首,双手十指交握,双手拇指却握在掌心,大拇指在行礼的过程中,无论是翘左拇指还是翘右拇指,左拇指在上还是右拇指在上,又或是双拇指并齐,都隐含“太、上、尊、崇”之意。
而将拇指握在掌心,则有“藏首”的含义,表示“老子身份比你高,但是不愿意用身份压人”,这是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礼貌性表示善待、客气的礼节。
虽然对方行了不算太礼貌的“藏首礼”,可跟大官跟死老百姓说“别客气”一样,你要真不跟他客气,那就等着他对你“不客气”吧!
所以,膳堂执帐连忙绕出了柜台,双脚一阵小碎步的往前赶了几步,这叫“逐步礼”,双手合抱过头的回了一上礼,恭敬的道:“不知那位贵人莅临,瞽目老儿怠慢,望贵人不介…”
站在一旁的古逸郁闷了,这家伙那来的?
他赶着换了钱好去买东西,这大叔跑进来插一腿,阻止他们交易是个什么意思?而且俩人跟鸡啄米似的躬来躬去的,还说些他听不懂的话,那叫一个郁闷啊!
贵人行了“藏首礼”,那是客气,连年纪大的膳堂执帐都赶紧回了上礼,古逸这个看上去嘴上无毛的年轻人却跟树杆子似的杵在那,一点回礼的意思都没有,百无聊赖的瞅着他们躬来躬去。
这种行为就很没礼貌了,严重点甚至会被人认为你瞧不起他、侮辱他,弄的那贵人一愣,但随即就涵养极好的笑了起来,温和的向古逸点了点头,语带谦和的向膳堂执帐道:“今日恐怕要挡了太叟的好处,无论亏欠多少,容吾稍后补上!”
膳堂执帐一愣,贵人也不解释,微笑着向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古逸抬手一掬,这又是一种“平礼”了:“方才吾听得,汝要兑售金精砾,却是吾急需之物,愿出高价购得,可否一叙?”
这帅大叔突然冲自己说话,本来以为人家是来找酒楼掌柜的,没自己什么事的古逸一愣,又见人家向他拱手,犹豫了下,也冲对方不伦不类的抱了抱拳,他总不好上去跟人家握手吧?
贵人大叔被古逸回的这个似是而非的平礼给弄的楞了一下,眼神中微微露出古怪的神色,却脾气很好的笑了起来,见古逸回礼之后就没了反应,以为他同意了,便对膳堂执帐道:“可否借一处雅舍?”
虽然弄不清这中年人是什么身份,一上来就说要抢自己生意,可膳堂执帐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抬手请一干人等入内,直往膳堂后舍而去,在那里有一排单独的膳间,也就是单间包房、VIP室了。
古逸一头雾水的见贵人大叔侧身冲自己摆手示意,看上去好像是让他先请的动作,搞不明白的也摆手让他“先请”,贵人大叔温和一笑,这才抬步跟在膳堂执帐身后往内里去了,而他带来的一些仆役则留在了外面。
看着膳堂执帐带人走掉了,古逸顿时傻眼了,神马情况?那老头谈生意谈到一半接客去了?
他这边站着不动,一旁的葛樵莫名其妙的捅了捅他:“太逸,你怎么不去?”
“去那?”
古逸一脸莫名其妙,葛樵当场惊出了一脸瀑布汗,这才明白过来这野人刚刚一句都没听懂,大急的一扯古逸,拽着他就向已经把他们落下不少的贵人大叔赶去。
古逸被这小子扯的直踉跄:“喂喂!你扯我干什么?咱们去那?”
葛樵差点疯了,压低了声音道:“那豪客似是急需金精砾,要高价收咱们的,估计能比膳堂兑的还高,请你进去商谈呢!”
古逸这才明白过来,顿时恼羞成怒:“尼玛!要收金子就收金子,卷着舌头说话,弄的跟念经一样,谁听得懂啊?再说了,老子同意卖给他们了么?”
“忒丢人了!”
在对方留下的几名仆役“小伙伴们惊呆了”的眼神注视下,葛樵觉得没脸见人了,要是他知道“一块钱俩,五毛不卖!”的典故,估计会狂骂古逸这个二货,可现在却只能是涨红着脸,狂拉古逸的袖子,拽着他追了过去。
要说比力气,只不过的古逸,还真拽不过老矮子亲自调教出来的这怪力小子,被他扯得差点飘起来,只能是跟着走了,而牛刹压根就没搞明白过怎么回事,背着只皮囊傻呵呵的跟着走,而小哑巴和销葢也跟在了古逸身后。
所谓的“雅舍”不过是间单独带窗户的小间,地上铺着褥草编制的席子,中间一条走道,房间周围是比地面略高的“榻”,呈“门”字型环绕房间的三方,没有桌子椅子,却当首一张,左右各四的摆放了九张矮几。
那贵人大叔在膳堂执帐的服侍下,已经在左手边的第一张矮几前坐下了,跟在他身后的两名看上去像是随从的人,没有在左手边的剩下的三张矮几前坐下,而是沉默的跪坐在了贵人大叔身后,见古逸被他身边的小童扯着进来,俱都一愣!
“丢死人了!”
葛樵羞愤欲死,偷偷的撒开手,低着头站到了古逸身后,假装自己不存在,而另一边的小哑巴,却忍不住发出了“咕~”的一声,听上去像是在笑,气的葛樵瞪了一眼。
倒是啥都不明白的古逸,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大咧咧的扫了一眼室内的摆设,虽说不懂这世界的风俗习惯,可他再傻也知道当首的那张矮几应该是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