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致等他换上了家居服才道,&ldo;我今天和张院长见过了,姚老师的手术他亲自主刀,没什么问题的。你放心。&rdo;
&ldo;知道。&rdo;王钺息往厨房走。
王致又叮嘱他一句,&ldo;我下周天回来,你这周六去一趟文叔叔那,把那只虎纹的四耳陶罐带过去。&rdo;
王钺息一怔,他知道能请到张院长是文叔叔的关系,可是,依父亲和文叔叔的交情,这样的小事不用送这么重的礼吧,&ldo;我准备了徐邦达的字‐‐&rdo;
王致打断他,&ldo;姚老师带了你两年多,我顾不上你,多亏了她。这都是累出来的病,初中的班主任不容易。礼重一点,也是重视的意思。你不用管了,文昭知道我的意思。&rdo;
王钺息自然是担心姚老师的病的,要不然也不用大费周折了。可父亲是多练达的人啊,这份礼远远超过这个人情了,不过,他从来不会质疑父亲的决定,王致这么说了,他就答应下来,这件事就算完了。
&ldo;这次是开会还是谈事情?&rdo;王钺息新起了话头。
&ldo;一个会。&rdo;
&ldo;在哪?那边正好有房子,我吩咐去收拾‐‐&rdo;
&ldo;不用了。在盖恩斯维尔,还是住酒店方便。&rdo;王致不置可否。
&ldo;那儿的天气和佛州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吧,我记得晚上冷得厉害。正好前天天气好,枕套被单都晒过了,我一会儿去收拾。爸记得多带两件衣服。&rdo;王致是择席的人,在酒店很难睡得着。他又经常出门,王钺息总是会替他晒好单子。他才五岁母亲就去世了,这些年一直和王致相依为命,王致是真正的贵公子出身,哪怕独当一面这么些年了,骨子的贵气和骄矜还是改不了,倒是王钺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习惯了服侍父亲。
&ldo;嗯。&rdo;
王钺息顺手替父亲添了次茶,梅坞龙井,钟点工是沏不出这种味儿的,既然有这个闲情,看来今天是真不太累,王钺息放了心,去厨房忙活。
王致是典型的公子哥,信奉君子远庖厨,可是难得回来一趟,儿子又懂事,也喜欢和他聊天,他懒散地站在厨房门口,赏玩着琉璃杯中舒展的茸毫,和儿子闲话,&ldo;有空去看看姚老师,今天她还问你呢。&rdo;
&ldo;知道。&rdo;王钺息快手快脚地洗菜。
王致浅浅啜了一口茶,&ldo;新班主任对你怎么样?习惯吗?&rdo;
王钺息刷黄瓜的手突然顿了下,手上的伤又开始疼,很快,用身子挡住了父亲的视线,下意识地不让他看自己肿得厉害的手,语气轻描淡写,&ldo;怎么会有老师不重视我。&rdo;
王致从他刚才用右手替自己添茶就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也没点穿,看他若无其事地蹲下来削黄瓜,继续喝茶。等他把菜都切好了才道,&ldo;多弄一点。&rdo;
王钺息只是短短的一愣神,立刻明白了,&ldo;康姐姐也去?&rdo;他声音顿了一下,&ldo;哦,那我再做一份水果的。&rdo;王钺息瞬间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把那只四耳罐送人了,康君也喜欢陶器。
他的手好像因为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更疼了。
&ldo;水果在冰箱里,就是不太新鲜了。&rdo;他饶过父亲要往外走。
王致左手扯住他胳膊,琉璃盏里茶汤动都没动一下,王钺息却躲不开。
&ldo;你手怎么了?&rdo;王致的声音瞬间冷下来。
王钺息早都知道,照父亲的明察秋毫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苦笑了一下,明显是要揭过去的节奏,&ldo;不小心摔的。&rdo;
王致怎么可能会相信,&ldo;什么年代了!附中还兴老古董那一套。&rdo;他是真生气,儿子从小到大都优秀得不像话,就算做错了什么,也绝不至于被打成这样。看手上的伤,至少是三四十下的戒尺,估计还是紫檀。学校里的老师一般打也就是用量布的尺子敲两下,能打出这么较真的印子来,得是个多古板的人啊。
&ldo;我去拿糙莓,可能还要消一会儿。&rdo;被发现了已经够尴尬,破天荒头一遭挨了打,哪怕是爸,哪怕是抱不平的话,他也不想听。
王致一张脸冷得像冰,他原就不是温柔敦厚的人。
王钺息多傲啊,又怕羞,今天被顾勤小题大做的立了威已经够难堪了,更何况回来还被父亲逮个正着,他匆匆地走,却猛然发现,父亲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他知道自己爸爸是特别护短的,尤其是母亲过世后,再没人能压得下他的大少爷脾气,见他动了真怒,即使不是对自己,王钺息也不敢就这样走掉,回转了身子,替父亲端了茶,&ldo;没什么,不过就是看重的意思。&rdo;
王致眼中有种孤诮的寒,&ldo;老师看重学生,有很多种表达。小到上课的眼神交流,明显些的教室的座位,再明显一些的像你们姚老师的嘘寒问暖,谁家的规矩,看重了就要下死手地打!&rdo;他发了一通脾气,却冷不防地看到儿子素着手恭立在身侧,终是有些心疼了,孩子已经受了委屈,自己怎么能让他更委屈呢,只得放缓了语气,&ldo;听你们姚老师说,三十一就评上特级了?到底是年轻气盛,顺风顺水地过来,真把自己当名师了?&rdo;王致看儿子已经羞惭得不行了,终于不再说,&ldo;你既然不想追究,我就不问了。你自己小心着点,这种小事你能处理的。&rdo;虽然忍不下气,为了儿子,也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