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嫂先是劝道,&ldo;少爷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总不能空着肚子睡。&rdo;又道,&ldo;太太肯定早吩咐了,应该吃了吧。&rdo;
顾秦看着那盅完完整整的西瓜鸡便道,&ldo;这是单做给我的?&rdo;
田嫂是厚道人,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点头道,&ldo;厨房叫送过来的。&rdo;
顾秦只是道,&ldo;端出去吧。&rdo;
田嫂端出去了,可没过一会儿,又送来了一桌子,一碗柔软滑慡的银丝面,盖了黄瓜丝,配了一碟子晶莹剔透的炒虾仁,一碟子黄里带红的萝卜干,大夏天里,看着就觉得可口,令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更加上边上还有一碟子脂香扑鼻的网油卷。
田嫂边摆了菜边道,&ldo;厨房说晓得少爷不爱吃大菜了,这面虽是裹了蛋清的,但一点也不腻。少爷好歹吃一点。&rdo;
顾秦是真饿了,菜色也的确漂亮,样子也做得勾人,可别说是这两年,就是母亲还在的时候,厨房也没有这么奉承着他的。
顾秦没拿筷子,只问,&ldo;这是谁让送来的?&rdo;
田嫂也觉得今天厨房的人客气得过分,自新太太嫁进来,厨房除了老爷惯用的两个厨子,许多人都闲下来了,&ldo;今天的菜是老康做的。&rdo;
顾秦一愣,老康,那是母亲的人。自继母进门后,沈慈说是留下他做点自己爱吃的,可除了自己生日沈慈让他做点常州菜装相之外,早已抢不到什么活了。
其实,母亲去了,母亲留下的人日子难过,顾秦也是知道的。这两年也有人往他面前献殷勤的,只是,他不欲做得太难看,能说话的时候说两句,没有儿子和继母争权的道理。想到今天那只镯子,他苦笑了下,自己十岁了,继母生的弟弟也满月了,他们,总该坐不住了吧。
想到这里,即使都是爱吃的,也不想多动筷子,但不欲他们今日再生事,也只坐起来吃了几口。
才动了不过两筷子,就听到敲门,一听敲门声,便知道是谭婶。
&ldo;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rdo;谭婶依然是板板正正的样子。
顾秦放下筷子,怎么可能躲得掉?
顾振云叫顾秦去的,是自己的书房。
进门之后,顾秦先叫了一声爸。然后,顾振云问道,&ldo;你平常总和王二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和穿警服的搭上关系了,你知不知道。&rdo;顾振云不是二百五,顾家的面子,黑道白道都会给的,今天能在他儿子的周岁礼上来抓人,抓得还是妻子娘家亲戚,就是打脸了。联想到最近的形势,明明是一滩浑水,王家却好像不沾不靠了,他不相信王彦骅有这个本事。
顾秦却不懂,他父亲问他并不是因为后妈,而是因为家族,因此,听他打听到师兄,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只冷冷淡淡说了一句,&ldo;我只是和师兄学打球而已。&rdo;
顾振云一看他眼皮都不翻一下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没打算多说话,眉头皱了皱就问道,&ldo;学打球?学打球,能学到他肯为你打你老子的脸!&rdo;
顾秦一听父亲的话就生气,母亲去后,他从来没有好好和自己说过一回话,不知道那个女人又在他面前哭了什么,他自己的亲儿子,冷了热了吃什么喝什么他全不问,一张口,就是一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样子,凭什么啊。顾秦冷笑,&ldo;是我师兄在打您的脸吗?娶了那样的门户,自然就有这样的亲戚。&rdo;
顾振云眉毛一立,&ldo;你说什么!&rdo;
顾秦低头,不说话了。
顾振云是真气着了,这个儿子,越来越不识大体了。如今的形势错综复杂,虽说没到人人自危的地步,但上面的人也倒了一批了,所有人都在看风向,王家看起来是要抽身了,他不顾家族,却只是跟王致混闹,想着怎么让继母丢人,怎么让父亲难堪。顾振云沉下声音,&ldo;我问你,王二做的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rdo;
顾秦依旧不张口。
顾振云瞪圆了眼睛,&ldo;跟你有没有关系,说!&rdo;
父子二人正僵持着,却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顾振云一挑眉,门外说话的却是谭婶,&ldo;老爷,沈太夫人来了。&rdo;
顾振云一阵头疼,不是安排了妻子陪着岳母了吗,怎么这会竟连岳祖母也招来了。顾振云亲自起身去开门,谁知道沈老太太一进门,看到顾秦也在,冲过来就是一句,&ldo;我们沈家有什么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气冲我来,跟那些警察说,让他们放了你舅公。&rdo;
顾振云连忙道,&ldo;奶奶,您怎么过来了。舅舅的事,和顾秦没有关系。有一宗案子,需要他协助调查‐‐&rdo;
沈老太太根本不等顾振云说完,指着顾秦就道,&ldo;小小年纪,就心肠这么恶毒,仗着外人作威作福抓你舅公!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的,对不对得住你那早死的妈!我告诉你,不放了你舅公,我跟你没完!&rdo;
顾秦盯着沈老太太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头,他的拳头攥紧又放开,放开又攥紧。